卯月當空，樹影婆娑。
高牆之上，盞盞明燈暗下來，宮中透死氣。
狹長幽暗城門，血自高處滴落，在青石板地上濺起小花。
花芊月掛在城門上，她抬手摸小腹。
她今日穿一襲紅色宮裝，青絲垂落，麵頰消瘦蒼白，可襯著無儘黑暗，難掩清秀麵孔。
“皇上你好狠！”
花芊月望著遠處宮牆，她指尖微微顫動。
話音剛落，她試著用手拽開麻繩，才用點力氣，肩頭撞到灰牆，嘭的一聲悶響。
侍衛聽到動靜，宮牆內響起細碎的腳步聲。
李墨源發現花芊月醒來，他舉高彎刀：“朕暴曬你七天七夜，你快些認錯！”
“臣妾冇錯！”
花芊月拽緊水袖，她連連冷笑。
她瞅著他身上明黃色龍袍，眼底閃過疲意：“我替你打下江山，你同庶姐害我！”
他臉色一變，同花芊柔使眼色。
花芊柔走過來，將她細細打量：“妹妹你通敵賣國，花府滿門抄斬，皇上憐惜你，這才讓你最後去死！”
聞言，花芊月握緊拳頭，她渾身散發枯敗氣息。
夏日裡的風吹到城門，青石板地上帶泥土香氣。
她吸口氣，感受這股涼風。
她抬手指過去，聲音變嘶啞：“你胡說，花府滿門忠烈！”
“姐姐冇瞎扯，妹妹你同外男私通，才懷上野種！”
花芊柔抓起黃瓷瓶送到花芊月嘴邊。
苦澀味道傳來，花芊月嗆得咳起來，血從嘴角冒出。
她再也冇力氣。
“早死早超生！”
李墨源握起彎刀刺向花芊月小腹。
花芊月麵上一怔，意識變模糊。
她烏髮散落下來，血淚流出。
孩兒夾雜臍帶跌落，她痛的冇知覺，身子變輕。
她死後在城門飄，徘徊在屍首周圍不散，落在玉簪上。
她早在暴曬第二日暈厥，留下最後一口氣，想再見李墨源。
誰曾想，李墨源同花芊柔送走她。
“月兒！”
男人哭紅眼，他抱住懷中剛死之人，握起她手心：“你躲我一輩子，恨我一輩子，怎能丟下我！”
說完，他抱起她放棺木中，抓把黃土蓋上。
冥幣打著卷在墳頭飛，男人在墳頭呆上一年又一年，他終身未娶，整日抱靈牌。
墳前堆滿蓮花燈，男人捧經文捏手中，他望著墓碑：“月兒我來陪你！”
“不要！”
花芊月拍打男人肩膀，她神色哀傷。
男人冇聽見她說話，他那隻手垂在地上，指尖握的玉簪滾落，啪的一聲摔成數截。
簪子上那縷冤魂，花芊月陪在男人身邊十多年，終於玉碎人亡。
七月初夏，悶熱無比。
祭壇燃起熊熊烈火。
“抓她祭河神！”
花芊月聽見聲音，她混沌睜開眼，入眼便是無數百姓圍在祭壇邊，以及花芊柔猙獰麵孔。
她被煙燻醒，全身陣痛。
“他不會娶你！”
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似曾相識。
她記得花芊柔親手送走她。
她怎麼在祭壇上？
難道她冇死？
但不可能，莫非他們在拷打她屍首。
“咳！”
她能開口說話，喉嚨裡發出聲音。
她嗓子火燒般疼，掛在祭壇上，聲音嘶啞。
她重生到六年前，被花芊柔騙到京郊。
原以為能等到李墨源。
他不曾過來.花芊月滿心歡喜等李墨源娶她。
她等來浩劫。
“嫡姐天姿國色，獻給河神，京城便會風調雨順！”
花芊柔舉高火把，她望著女巫。
女巫抓起貢品扔，她握個經文念。
細碎聲響起。
鞭炮聲和百姓呐喊糾纏在一起。
夏日陽光刺眼，她被這聲音震得頭暈，纔想起京城水患不斷，這才被花芊柔送來獻祭。
她怔怔地望過去，勾人冷眸顧盼生姿：“放開我！”
“時辰己到！”
女巫抓起火把扔。
火越燒越大，花芊月屏住呼吸：“救命！”
“誰敢動她！”
男人走過來，他握起藤條撲打地上火花，便將花芊月打橫抱起。
她眼眶濕潤，伸手劃過男人臉頰：“晉王真是你！”
“本王聽說月兒被人擄走，便趕來救你！”
李墨白捏捏她臉蛋，抬眸望著她。
她也瞅著他。
西目相對中，花芊月扯下他頭上玉簪。
他前世送她玉簪，她臨死還戴著。
她見到他那一刻，決定用一生來補償他。
思及此，花芊月抱緊李墨白，她眼角泛紅。
“你們不能帶走她！”
花芊柔指外頭暴雨。
枯葉被風吹拂落在石階，兩旁薔薇花掀起雨滴。
巫女走過來，她怒眸一瞪：“她是聖女，送給河神做娘子，你快放人！”
“她是本王內人，讓河神娶柔兒！”
李墨白抱起花芊月往前走。
她倚在他懷裡。
很快，花芊柔帶巫女追過來，她拿起鞭炮點。
“啪啪”聲響起，煙霧環繞在河邊，花芊月被這聲音驚醒。
“月兒己同本王圓房，獻祭隻能她去！”
李墨白指著花芊柔，他勾起薄唇，臉上堆滿假笑。
花芊柔一驚，她拽緊水袖，額間冒出細密的汗。
隨即，李墨白抱起花芊月離開。
大雨傾灑下來，河邊掀起浪花，天色暗下來，微風中夾雜涼意。
一道道閃電劃過天空，花芊柔凍得發抖，她踮起腳丫子往前走。
“站住！”
巫女走過來，她指著天空團團烏雲，便抬起右手：“你去獻祭！”
花芊柔往前跑。
“抓住她！”
巫女追過來，她抓起花芊柔扔。
水麵蕩起層層漣漪，花芊柔跌落在竹筏上，她望著翻滾河水，雨水拍打在她臉上。
她指著巫女：“我是花太尉庶女，你快放我回去！”
嘶啞聲音在河邊環繞，巫女抓起花瓣扔：“姑娘你安心走！”
紅粉相間花瓣落在竹筏，又飄到水中，花芊柔身子一歪往邊上倒。
她抓住竹筏，任憑水跌落在她肩上。
陰雲籠罩天空，花芊柔在竹筏上翻滾幾下，她趴成個大字形，這纔沒被水沖走。
她不記得在雨中呆多久，閃電從她身邊劃過，落在頭頂震耳欲聾。
“轟隆”聲震動山穀，花芊柔抱住竹筏，她身子一顛一顛，香肩傳來抽搐。
暴雨襲來，竹筏往下飄，她在水中撲騰，沉下去又浮上來。
她掙紮幾下閉上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