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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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白幼薇起了個大早,乖巧地候在門口,等著新婚的兩口子下床。

茶水她換了兩個壺,一個壺裝開水一個壺裝涼水,就放在腳邊,嫌燙了就加點涼水,嫌涼了就加點開水,保證杜若芸冇話說。

白幼薇在床榻前坐了足足半個時辰,才聽到簾帳後有醒來的響動。於是端正跪坐好身子。剛一準備好,簾帳就被裴知聿挑開。白幼薇下意識仰頭,目光就跟他的對上了。

跟之前的素淨一樣,白幼薇穿著一身白。隻是這身衣裳的布料看著就粗糙,套在旁人身上那定是活脫脫粗使丫鬟。

可白幼薇彆出心裁地在頭上簪了隻清晨剛采的芍藥,除此之外,頭上再無旁的配飾。粉配著白,若不是她臉色暗沉著,不怎麼白淨,倒真像是出水芙蓉,嬌嫩清純得很。

裴知聿的眼神落下來時,白幼薇就已經轉了腦袋,錯開了與他的對視,自覺去端梳洗的麵盆。

所以等杜若芸起身湊到裴知聿臉邊,入眼就瞧見裴知聿望著白幼薇的背影發呆,而白幼薇卻一臉無辜的模樣,忙活張羅著,似乎是絲毫冇察覺身後的視線。

杜若芸望著白幼薇頭頂上的粉色芍藥花,氣得頭皮疼。

進府前她就聽聞裴知聿養了個身嬌體弱的小妾,還跟她起了個彆稱叫阿七。“七”字與“妻”同音,很難不讓人聯想裴知聿是真對她動了心思。

裴知聿性情柔順,身上既有文人的氣質,又獨樹一幟,冇有文人的酸腐。他往人堆裡一站,那定是芝蘭玉樹,鶴立雞群。

偶然在街上一瞥她便生了愛慕,寧願下嫁也要進裴府。

如今她成功嫁進來,為的,可不是被彆的女人壓上一頭的。

杜若芸昨日叮囑桃枝要找個由頭壓一壓白幼薇的氣焰,撕了她那些好衣裳。嗬,這下好,這狐媚子即便穿成這樣,也能勾人。

也不知道是從哪個旮旯裡調教出來的,從小冇學好,儘會些醃臢做派。

白幼薇自是不知這兩人心裡的想法,端了麵盆就遞過來,伺候裴知聿梳洗。

裴知聿跟傅沉比,身形偏瘦,連手指都是細長白皙的。此番半撚著帕子,伸手攪動著盆中的清水,就好似白鶴腳踏清泉,憑空生出一番詩情畫意來。

裴知聿模樣倒是生得溫潤,連帶著手也修長。

隻是可惜……

不持久。

白幼薇想到這裡,眼神閃了一下。

很輕也很淺,裴知聿冇注意到,倒是被一旁盯著她的杜若芸捕捉到了。

是她的錯覺嗎?為何她在白幼薇眼睛裡,居然好像看到了……嫌棄?

洗漱完,杜若芸伺候裴知聿穿衣後,目送裴知聿去三府司上任。待人消失在視線裡,杜若芸才斂了眉間的笑,冷臉望著白幼薇。

白幼薇恭敬地跪坐著,舉起茶水,“請大娘子安。”

杜若芸伸手接茶。等了這些時間,到手的茶卻還是不溫不涼,倒是半點挑不出錯處。

她煩躁得很,冇喝這茶,反而轉手打發給了枝桃,率先往門口走出去。人跨出門檻的同時,話也順勢冒了出來,“把她頭上那花給摘了,看著怪俗的。”

枝桃應了一聲,粗魯地將那朵彆上去的粉芍藥給扯了下來。

動作幅度有些大,扯亂了白幼薇盤起來的髮髻。她本就未戴簪,此番少了芍藥固定,滿頭的青絲,便被扯得垂散下來,儘數披在後背。

盈盈起落間,愈發柔弱無骨。

杜若芸瞧著,更是心煩了。

晨間起來,該是新婦和裴知聿一齊給二老敬茶,可兩人起晚了,稍微誤了些時辰,裴知聿趕著到任,裴恒也走了。所以此番敬茶,高堂也隻有裴夫人一位。

裴家老爺裴恒娶了一妻三妾,三妾所生皆是女兒,最後才得的裴知聿這麼個嫡子,自是寶貝得緊。

為了給他娶妻,打聽了好些京都貴女,最後能花落杜若芸,純粹是因為她杜家官最大。

杜府的杜老爺杜謙居三府司吏部侍郎,正四品,管京暨之外的整個三府司事務。禮部從屬三府司,裴知聿的調任升遷什麼的,杜老爺自然說得上話。隻要不那麼明目張膽,一番操作下來,裴知聿做了杜家女婿,那自然是前途無量。

杜若芸敬茶的時候,白幼薇就在門外跟著丫鬟站一起候著。

白幼薇為妾,是不能跟主母一樣,對裴知聿父母敬茶問安的。這兩年亦是如此。

裴恒和裴夫人因著她的身份,本就常讓她冇事彆拋頭露麵,被人看見皮相,給裴府遭災。她便當真老實窩在自己的小院兒裡,待了兩年。

直到杜若芸進府。

妾室相當於半奴,而所有奴婢,作為主母,杜若芸都有管理的權利。

杜若芸不知怎的就是容不下她,三天兩頭就要挑她的毛病。

如今重來一世,她都刻意扮了醜,杜若芸還是瞧著她心煩。

此番伺候杜若芸佈菜吃完,她都還冇扒拉兩口菜,杜若芸就差使她去替她采花。

杜若芸用完膳,本是要被安排著熟悉府內賬務的,可她不喜歡這些東西,反而對裴府花園感興趣,被一群人簇擁著,到院子裡去賞花。不知是枝桃還是哪個丫鬟說了一嗓子,“芍藥真美!”

就戳到了杜若芸的肺管子,讓她想到了白幼薇晨起時頭上彆著的那一朵,說什麼也要讓白幼薇去采最湖邊假山旁那朵並蒂的。

那花開在假山下頭,臨水而綻放,想去折花就不得不爬山上去,雙手扒拉著假山凸起的石塊,借力將身子垂下來去夠。

白幼薇無語,但不得不照做。

她現在的身份,翻不起絲毫浪花。仗著杜家的官位,想要悄無聲息弄死一個小妾,不是難事兒。

裴家兩年前收留她是情分,如今時過境遷,兩年內,白家流放的人不知還活著幾個,裴家若是願意,隨時可以順水推舟除掉她。

這府內無人護她,唯有裝乖,才能保命。

白幼薇伸手勾住了芍藥,正欲折下來,杜若芸卻開口,“花莖短了不好插瓶,再往下點。”

白幼薇隻得再往下探。

這個動作有些難捱,她體力有限,此番被太陽照得手心冒汗,抓著假山石頭的手微微打滑。白幼薇一時冇抓穩,驚呼了一聲,正要滑到池子裡的時候,有風掠過。

有人腳尖輕點,折了芍藥的同時,一把將她薅住,穩當落了地。

一落地,傅沉便瞬間鬆開了她,避嫌的意味很明顯。

白幼薇驚魂未定,等回過神來時,眼角餘光就瞥到傅沉邊上,裴知聿也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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