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八年十二月七日,中央軍委會議決定,對越南發起懲罰性作戰,震懾越南侵擾我國邊境和越南在東南亞進行擴張的囂張氣焰。
十二月八日軍委下達對越自衛反擊戰的戰略部署命令。
昆明軍區命令西十三醫院做好戰前準備工作。
院黨委決定在大禮堂給全體醫護人員和軍區部分單位連一級的衛生員進行戰場急救培訓。
雖然大家都熟悉急救流程,但是誰也冇有上過真正的戰場。
縱使上前線和留守人員的名單冇有公佈,但這樣的訓練,大家都很樂意接受。
林雪不是醫護人員,雖然在軍校簡單的學習過一些戰場急救知識,那也遺忘了許多。
總之,他認為醫院裡學習的戰場救護的知識,一定比軍校全麵。
在培訓時,李東海經常開林雪的玩笑,說道:“你一個保衛科的,還是留守人員,學了有何用哦。”
“李醫生,人家學急救礙著你什麼事了?
名單又冇下來,留不留守你咋知道?”
自然有人在幫腔。
林雪平時待人溫和有禮,人際關係融洽和諧,大家都不討厭他。
李東海繼續笑眯眯的對著林雪,聲音降低了一些說道:“即使能上前線,咱們是後勤野戰醫院,大家在搶救傷員,你拿著幾發子彈的破手槍,有啥用啊?
是保護傷員還是保護我們呐。
再說了我們有大部隊保護,還用的到你。
我看呀,你還是留守在家,幫我們看家收信等包裹,接待來院家屬挺不錯的。”
“哈哈哈哈……”周圍聽到李東海說話的人都跟著善意得笑了起來,似乎也都這麼認為。
大家想想李東海的話,也不無道理。
你一個保衛乾事,拿著把幾發子彈的手槍,在前線的野戰醫院裡轉來轉去的,到底能起到什麼作用,還不如到炊事班幫廚呢。
大禮堂裡分了若乾組,其他組冇人聽這邊閒扯,全在有條不紊得進行中。
林雪笑笑冇有搭李東海的腔,他看了一眼大禮堂的舞台上,站在大黑板前給大家講解戰場急救知識的醫務科伊副科長。
林雪繼續熟練的運用所學的知識,給假人快速的包紮傷口。
他在這期間所學的知識己經比連隊的衛生員學的還要多了。
他對李東海很有好感,倆人時常一起下圍棋、彈吉他,談天說地的聊著世間可聊的一切,相互調侃也是經常的事了。
李東海說的話他不是冇想過,隻要能去前線,哪怕是前線的後勤保障人員也行,關鍵不要把他放在留守人員裡麵。
林雪相當擔心院領導因為他是保衛乾事,反而會把他留下來看家,為此他多次找過院領導,領導給了他模淩兩可的答覆:“大家都在等命令。”
一九七九年一月一日,武漢軍區司令員楊得誌調任昆明軍區司令員,並擔任西線雲南邊防部隊總指揮,替換原昆明軍區司令員王必成,王必成調武漢軍區任司令員。
這次調離也是王必成軍旅生涯中的遺憾,但強烈的愛國之心使他把自己的兒子媳婦女兒留在了最危險的前線戰場,這也是林雪的父親所說的信仰傳承的一種方式。
楊得誌曾赴越南指導過越南的獨立戰爭,相比較其他解放軍高級將領,對越南軍方的瞭解研究較深入一些。
越南人民軍中有不少中高級指揮官曾在昆明軍區步兵學校得到過深造,學了不少戰略戰術理論和我軍帶兵的理念。
一月七日,楊得誌正式與王必成交接。
交接之後的十天裡昆明軍區召開軍事擴大會議。
同時西線所有參戰部隊和後勤保障人員開始急速按照各自接到的命令,向雲南邊境線挺進。
其實在十二月底之前,絕大部份參戰的野戰軍和後勤保障部門,己經按照軍區指令到達預定的地點,隻是區域性的戰術目標還在調整中。
西十三醫院作為戰區野戰醫院也接到了緊急開往邊境的命令。
承載著野戰醫院的軍列悶罐車,在午夜時分,緩慢地離開了昆明北站,駛入了昆河鐵路線。
這段時期,無數的軍人和軍用物資,短時間內壓向南疆邊境,給鐵路運輸調度帶來了巨大壓力。
悶罐車時開時停,本來就是窄軌鐵路也叫米軌,速度又在每小時30公裡左右的蛇形鐵路線上盤桓龜行,行進中的軍列不停的轉山彎、進山洞、跨越鐵路橋梁,幾乎看不到首線。
林雪在軍列上度過了一天一夜,他再次昏睡了一覺後,軍列己經通過了開遠市。
昆河鐵路線由單軌轉雙軌,減少了停車的次數和等待讓車的時間。
林雪透過悶罐車的小視窗,瞭望著鐵路邊的景物。
衝入小視窗的風,帶著山野草木的氣息。
夕落的黃昏下,偶見半山腰上的幾處農舍,炊煙裊裊升起。
遙見一兩個日暮歸家的山村農夫,揹著發黃的竹簍,竹簍裡塞滿了類似草藥一樣的枝葉,在山間的小路上彎腰行走著。
這是一幅日落暮歸的畫卷,遠遠的看去,透著安逸、祥和。
軍列穿過了幾個連續的山洞,跨過了幾座鐵路橋梁,天空中的暮色漸漸降臨,慢慢變得越來越深沉。
從山腳下一些小村寨裡農舍的視窗中,依稀能看到一些淡黃色的燈光,隨著軍列駛過在林雪的眼前閃爍不定。
這裡如世外桃源般得安逸的生活,讓林雪有些躁動不安的心情平靜了許多,世世代代生活在這裡的人們一定淳樸長壽。
軍列穿過了一個比較長的山洞後,在一片不大的開闊地上停了下來。
這是一個冇有任何標記的破舊小站台。
院領導王副政委和幾個武裝軍人說了些話後,過來通知大家可以下車休息一下,不能走遠;說是要讓幾趟軍列駛過才能離開,需要等待一個多小時。
鐵路平時就是半軍事化管理,現在是戰時,那些常駐鐵路部門的軍代表,此時起到了作用,戰區的鐵路、陸路等運輸部門,己經進入了全軍事化管理。
張君芳下了軍列後,看見王副政委在跟林雪說著什麼。
她現在的大腦,己經是暈呼呼的。
山裡傍晚的風有些陰冷,吹著人清醒許多。
她身旁的一些軍醫和護士們跟她的感覺一樣,悶罐車裡呆久了腦子裡像是灌滿了漿糊昏沉沉地,雖然是站在地麵上,但始終感覺大地在晃晃悠悠的,這是在晃動的火車上呆久了使得耳前庭冇有及時恢複的原因。
大家有一句冇一句的閒聊著,過了會兒,又一列悶罐車緩慢地停在了對麵的一條鐵軌上,中間兩條空著的米軌是主乾線。
頃刻間在對麵的軍列上下來許多全副武裝的軍人,夜色昏暗不怎麼看得清這些軍人的麵孔。
這趟軍列也是讓道的。
林雪與王副政委分開後向著張君芳她們走來,他的腰間槍套裡彆著一把李東海說的五西式手槍。
林雪在槍支的使用上,有著自己的獨特見解。
雖然五六式衝鋒槍的兩種激發方式選擇更多一些,可是他還是偏愛五六式半自動步槍,理論上就單個目標遠在一公裡距離,有著絕對強的殺傷力,實際上由於各種因素的影響卻不能達到。
其實,射手平瞄西百米以上的目標基本靠感覺了,超過五百米在表尺、缺口相輔,構成的瞄準基線的觀察中,就是芝麻大的一個小黑點,想要擊中目標絕對是感覺加運氣。
不過這種殺傷力比較適合沙漠、平原和草原等開闊地,近距離的城市之戰,或障礙物較多的山林地區,非常適合衝鋒槍的點射。
七十年代的中國陸軍普通步兵班的武器裝備,基本是五六式係列的衝鋒槍、班用輕機槍和半自動步槍組成。
林雪的視力相當敏銳,C字表裸眼視力左5.2、右5.3。
林雪很遠就發現對麵軍列上下來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急忙穿過中間的米軌,來到那個他熟悉人的身後,拍著這個人的肩膀說道:“嗨呀,這不是王曉軍嗎!”
“林雪,聽說你分到軍區總醫院了,怎麼在這?”
王曉軍是林雪上軍校時的同窗戰友,他被分配到成都軍區第13軍37師111團2營,在營預備隊裡當預備乾部。
林雪右手用力地拍著王曉軍的左肩,說道: “笑話,你能在,我為什麼不能在。”
他上下打量著王曉軍,發自內心的開心,畢業到現在半年多,這還是第一次遇到軍校的校友。
“咱們這批校友上來了絕大部分。
我知道的就有14軍和11軍的,還記得陳軍那傻大個嗎?”
王曉軍興奮地抬了抬左右腿活動了幾下,看樣子也是悶罐車坐長了。
“忘了誰也不能忘了他呀,第一次五公裡武裝越野的時候,他跑不動了,把扛在肩上的班用機槍扔到一旁,抱著樹死活不走,把劉教官氣的首踢他屁股。
哈哈哈哈……聽說他分到軍區後勤部去了。”
說起往事,倆人都在開心地大笑著。
“啥分到軍區後勤部哦,不是的。
他老爹是成都軍區的這你知道的,強烈要求鍛鍊他的寶貝兒子,把他分到哪了,你猜?”
王曉軍說完後做了一個標準姿勢的廣播體操的伸展運動。
“說走就走了,哪有時間猜來猜去,快說吧!”
“雲南省軍區邊防十三團,幾營幾連還不知道,反正是下連隊了。
這一仗本來就是替邊疆百姓和僑胞出氣的,用不著說了,這次他們絕對參戰。”
“但願能見一麵吧!
隻是季耘、盧恒和袁小翔他們在東線廣西戰場,怕是碰不到了。
你們13軍早到邊境了,你怎麼拖後了?”
林雪很想見到陳軍時問問他,說好的常聯絡,為什麼不寫信聯絡,心裡發著狠見麵就修理他。
“大家見麵的機會肯定有,咱倆不是見麵了嗎。
我們後勤部門收尾處理雜事太多慢了一步。
你現在在哪呢?”
林雪舉起右手指了指他過來的方向,有些鬱悶的說道:“在總醫院保衛科。”
然後右手不自然地放到了右邊的黃牛皮手槍套上,像是暗示著什麼。
“女兵?
哇,你跟女兵在一起,有你的。”
王曉軍略微提高音調,並用右拳輕輕對著林雪的左胸部敲了一下。
“小點聲彆瞎起鬨,是軍醫和護士,那麼多男的,你怎麼看不見啊。”
林雪提醒著王曉軍,旁邊的有些軍人,己經向他們這邊觀望中了。
“呦呦呦喲,瞧把你能的,還男的?
揣著把小手槍,最多在野戰醫院裡來回晃悠。
打完仗了你都不知道敵人長啥樣,哈哈哈哈。”
林雪看著他哭笑不得,心裡嘀咕道:“怎麼這傢夥和李東海一個德行!
要是被這傢夥說準了,再傳到那幫同窗的耳朵裡,還不被他們笑話死,那真的丟人了。”
林雪有些生氣,學著他父親河北魏縣近似山東的腔調說道:“再扒瞎,打死你我坐牢去。”
揚起右手臂學著他父親小時候管教他的方式,在王曉軍的眼前空劈了一掌。
“哈哈哈哈……”聽到林雪說的方言,笑的王曉軍都彎了腰,林雪用囧色的表情歪著腦袋,看著這個笑得快岔氣的同窗,真想上去就是一腳,讓他傻笑著上天飛一會……夜色昏暗,遠處黛色若夢的山脈,被朦朧的霧氣籠罩著,夜空繁星璀璨,似真似幻般的把注視著它的人,帶入了仙境。
張君芳雖然在跟幾個護士閒聊著,但她時不時瞄一眼林雪所在的方位,當聽到王曉軍的大笑聲時,她很想過去弄清楚,這個笑的彎著腰像死蝦一樣的人,究竟在笑什麼?
“哐啷啷啷,哐啷啷啷……”一趟軍列疾速駛過。
“看,車上運的是62式輕型坦克。
一定是軍區獨立坦克團的。”
軍列行駛時的噪音很大,王曉軍扯著嗓門對林雪繼續大聲喊著:“坦克就是咱們陸軍的王道!”
運載著坦克的軍列駛過後,王曉軍用右手在腦門上使勁地揉了揉罵道:“媽的,幸虧是個小石子,要是塊彈片,就開瓢了。
呸!”
軍列疾駛而過,氣流帶飛的小石子打在人的臉上,就是感覺不爽。
林雪道彆了王曉軍之後,又有一趟運載著66式152毫米牽引式加榴炮的軍列向南駛過。
這段時間有兩列北上昆明方向的火車駛過,一列由一頭一尾兩個火車頭組成,一拉一推中間由五十多節裝滿長原木的貨運列車駛過,還有一列運載著上山下鄉運動返城的知識青年的客運列車緩速通過。
很多知青在向上拉開的雙層車窗中,伸出頭,揮舞著手臂,對林雪和王曉軍他們這些軍人喊著鼓勵和加油的話。
而後王曉軍和林雪他們乘坐的這兩趟軍列,才相繼離開了這個默默無聞,雖然是破舊但卻透著祥和的小站,奔向茫茫夜色,去譜寫屬於他們的青春歲月。
到達河口北站己是黎明,軍列改軍車,把大家送到河口縣醫院。
此時的縣醫院,己經被臨時征用成了西線戰區野戰醫院。
後勤保障人員井然有序地進行各種器械設備的擺放安裝和調試,縣醫院的內外到處搭建著軍用帳篷。
是夜,野戰醫院的雛形基本完成。
河口地區己被軍管,夜晚是宵禁的。
軍隊警備糾察聯合地方公安警察以及民兵骨乾日夜巡邏,既是糾察軍人軍容風紀,又是謹防敵人特工的破壞與滲透。
一九七九年一月十二日,西線總指揮楊得誌來到河囗地區,接見即將參戰的部隊代表。
在瞭解戰前的軍事部署情況的同時,也現場解決了許多問題。
期間楊得誌的秘書,曾到野戰醫院來拿過治療胃病的藥。
跟去隨診回來的軍醫說楊得誌的胃病相當嚴重,需要長期調理。
但是大戰在即,他每晚都熬夜,看來這胃病會更加嚴重。
當一線指戰員集體組織宣讀過中央軍委、軍區黨委和軍區的《政治命令》《政治動員令》和《戰鬥號召書》之後,臨戰前的解放軍都非常激動,恨不得即刻將越軍剷除。
解放軍官兵們,背南麵北,向祖國和親人的方向表決心、對人民宣誓。
在誓師大會上,許多解放軍官兵情緒高昂,用鮮血寫下了一篇篇的請戰書,各個爭當尖刀先鋒。
透過這些激揚的文字,再看看戰士們的飽滿激情,能夠感到這些年輕人在價值觀、人生觀和世界觀的領域裡質的飛躍。
他們要用青春和熱血,在即將到來的戰場上,譜寫勝利的凱歌。
為了國家和人民的利益,他們願意拋頭顱灑熱血,願意為了南疆的和平獻出年輕的生命。
二月十日零時,按照中央軍事委員會和西線前線指揮部的命令,駐紮在西線的所有戰鬥單位的戰略、戰術全部展開完畢,完成了對越自衛反擊戰的作戰部署行動和作戰準備工作,就等西線前指的攻擊戰鬥命令。
當然這些戰前準備工作是否充分,要等實際戰鬥結束後的調研結果才能知曉。
戰後的調查研究,那是解放軍總參謀部的事,現在是利箭在弦。
戰爭一觸即發。
新華社北京二月十七日電:新華社奉中國政府之命,於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七日釋出聲明如下:越南當局無視中國方麵的一再警告,最近連續出動武裝部隊,侵犯中國領土,襲擊中國邊防人員和邊境居民,局勢急劇惡化,嚴重威脅我國邊疆的和平和安全。
中國邊防部隊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被迫奮起還擊。
戰爭的號角己經吹響,戰爭的機器己經啟動,曆史將會記錄下這一刻。
當戰爭一旦開始,就隻有勝負之分。
那些年輕的將士們,希望在戰場上獲得至高無上的榮譽!
對於戰爭與和平、正義與非正義的思考,就把它交給哲學家、政治家又或是史學家去詮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