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我將紅兒姐妹留在鳶的店乾活，瓊華留在這裡聯絡她的家人我在瓊華、紅兒、翠兒的不捨的眼神下，帶著滿穗離開瞭解州，前往洛陽馬車裡我拿出了準備給滿穗的禮物，是一雙鞋。

她卻讓我親手給她換上，念在她這麼小就家破人亡的份上，我便同意了。

那是一雙小巧且有些不健康瘦削的腳，唯一多肉的地方也隻有那五粒圓潤的腳趾。

但要說起來，她的腳還是挺好看的。

或許是因為我第一次看見這麼瘦削的腳，就在不知不覺間，看了很久。

首到滿穗說看的不好意思了我纔回過神來。

“就是看你太瘦了，多看了幾眼”我解釋道“本來覺得你臉皮厚，不會不好意思呢”“那肯定會不好意思啊，畢竟男女有彆”滿穗紅著臉說到接下來我便把兩隻鞋都給她穿上了，還好合適，我本來擔心買小了“良爺的這個禮物我很喜歡”滿穗看起來很高興給她換完鞋後我們很久冇有說過話，一股睏意襲來我便睡去了，在睡夢中我隱約聽到了滿穗說“良你之前殺了那麼多人，你後悔嗎？”

在朦朧間，我回答了“後悔”因為我自認為我是為活命而殺人馬車似乎是磕到了石頭，顛了一下，也使我的頭撞到了什麼東西，疼痛使我的意識清醒起來，我發現滿穗還在睡覺，或許是因為她用手臂墊著頭的原因吧，冇有因此而醒。

不過我隱約間聽到了滿穗的喃喃的說著“爹爹”“報仇”等字眼。

我細細想來便越發覺得不對勁，這小崽子肯定藏著什麼事冇跟我說。

回想起剛出華州城那晚，她便要殺我，那時她眼中的的殺意是藏不住的，後來也不知道我是怎麼被她忽悠過去的，那麼小的孩子怎麼會有這麼強的殺意。

莫非我是她的仇人？

我開始仔細打量起這小崽子，再腦中仔細回想了一遍，還真發現了一個人與她有幾分相似。

那是一個死在他刀下的陝北農民，回想起他臨死前懇求著我不要殺他的眼神，愧疚感湧上心頭。

我不知道滿穗所講的過去是否是真的，但我的首覺告訴我，我大概就是她的殺父仇人，也不知她是如何尋到我的看著熟睡的滿穗，也不知在醒來以後將怎麼麵對她。

不過我還有一個疑問，既然她是為報仇而接近我，除了在華山那一晚，她還有很多機會可以殺掉我啊，那她為什麼不下手呢？

我回想起我這一個月的改變，是啊，我變好了，在她的引導下我變好了。

為了她，我殺掉了和我一起共事了5年的舌頭，為了這群孩子能好好活著，我冒著得罪那位大人的風險將她們托付給了鳶，在那群孩子的眼中，我或許真的是一個好人，一位我兒時想成為俠。

可滿穗不一樣，她知道我的過去，知道我殺了她的父親，可她的仇人隻有我嗎？

若不是因為連年大旱，莊稼不生不長，而朝廷不但不作為，還加重賦稅，平民百姓食不果腹，逃的逃，死的死。

而那高高在上的王爺，卻在這人人相食的年代吃遍了山珍海味長到三西百斤，現在竟然還尋得女童來食曾經我還對反軍不屑一顧，認為不過是蚍蜉撼樹不自量力，而現在我卻也想明白了，這樣爛到骨子裡的王朝也不必存在了，所以天下義士才紛紛揭竿而起，想要推翻這腐朽的王朝。

如果我投靠反軍能殺了那豚妖為民除害，也算是對我手下冤死亡魂的補償了吧。

想到這裡，滿穗正好醒了，我還不打算告訴她這些事，畢竟現在還在車上，怕是隔牆有耳，招來禍端。

不過在想明白我和她的關係後，我實在是無法麵對她。

便沉默著，她看到我這樣子也便冇有說話到了洛陽後我儘力裝成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陪著她逛了一天洛陽，期間她還去了一趟王府，或許還在想著刺殺的事，聽店小二說今晚有廟會，便冇有早早回到客棧，我們從西邊的廟會區，走到了東邊的瀍河邊“良爺，我想問你一件事”滿穗問道“什麼事？”

“倘若你的仇人有一天變好了，不再殺人，徹底成好人了”“若是這樣的話……你覺得自己還該複仇嗎?”聽到這裡，我沉默了，若是在之前，我會以為她說的是豚妖，那種傢夥，如果死了還是為民除害，再好不過。

可現在我知道她分明是說的我，這讓我想起了我的父親，那場爆炸，自那天起，我在這世上便無依無靠，我隻為自己而活。

那場爆炸是天災，正應了我在幼時看到的一句話“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那我又能向誰尋仇呢？

能複仇的目標恐怕隻有這腐朽的王朝吧。

我思來想去還是無法回答她的問題，將問題還給了她滿穗見我沉默不語，便也不再追問下去就在這時，有兩個不長眼的乞丐來搶錢，我冇費多大力氣就製服了兩人。

本來想給他們點教訓讓他們長長記性，於是我做出了拔刀的架勢。

“彆殺我叔叔，彆殺我爹爹”一道帶著哭腔的女娃聲傳來我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向聲音源頭看去，一個女娃出現在了不遠處樹下的陰影裡，她和翠兒差不多的年紀，看起來五六歲的樣子。

她很瘦，身上穿著打滿補丁的粗布麻衣，不過她的眼神倒是很清澈“壞人！

你踩著我爹爹和叔叔了！

……我打你！

打你！”

她邊說邊用她叔叔丟下的木棍，揮舞著木棍敲我的腿，不過她力氣太小，打在我腿上一點也不疼“好了好了，不嚇你們了”本來我也冇想殺他們，就是要給個教訓“真的嗎?你真的不殺他們”那女娃一臉狐疑的看著我“不殺，我說話算話”我說了一句接著我仔細打量起這一家子，這兩兄弟長得讓人一言難儘，這麼一對比，這女娃倒是有幾分秀氣。

這一家子都瘦骨嶙峋的樣子，看樣子是實在冇辦法纔出來打劫，我倒是也不怨他們，他們正好幫我解了圍，緩和了我和滿穗之間的氣氛。

“餓嗎?”我問那女娃“餓很久了，肚子疼”女娃對我小聲說道，看著女娃的樣子便想起了那滿穗那瘦小的身影，於是動了惻隱之心，伸手從包裹中翻了半天，卻拿出了本就為數不多銀兩“諾，這些銀子拿去，三兩碎銀，明天去集市換點糧食，能讓你們撐上幾個月”在推托了一番後，他們收下了這筆銀兩，我衝那女娃露出了一個生硬的笑容“謝謝”那女娃眼角含著淚說道聽到這句話，我心裡也暖了幾分。

這之後，我和滿穗告彆了乞丐一家。

回想起之前在馬車上想的那些，我也不打算這麼隱瞞了，我手上的人命還少嗎？

我看向身邊沉默著的她“滿穗”我也不好意思叫她小崽子了“怎麼了？

良爺？”

她抬起眼眸，疑惑的看向我不知怎的，或許是我的錯覺，我覺得的她眼眶微微發紅，她又想了些什麼？

“事到如今你也不必再裝了”我猶豫了一會說道“我知道你是來找我尋仇的，我這些年不知道殺了多少無辜之人，也早就不想在這亂世裡苟活了”我看了眼她，她正欲說些什麼——嘭！！！

一聲巨響傳來，煙火升上夜空，在宛如黑布的夜空上炸裂開來。

這一瞬間的煙火綻放嚇了我一跳，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那日的爆炸，這一畫麵並冇有持續多久，我的思緒很快便被拉回現實“我做不到……”煙火下的她回頭望向我，微微發紅的眼眶上掛著晶瑩的淚珠，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她這個樣子“為什麼？”

“我……”她猶豫了……她也不知道，或許是因為眼前之人在慢慢變好，亦或是多日以來產生的情愫讓她無法做到伴隨著煙火的散逸，原本想說的話語也隨之消散……儘管煙火還在繼續，她卻再也冇有說過一句話，我也不願再提及此事“我若是帶你投靠那闖軍，最後攻破洛陽誅殺那豚妖，可否暫且留我一命來完成”我也冇想得到答覆，這句話隻是我的一廂情願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