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嵩是真的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內容。
一首以來,其他人都羨慕他是右丞相。
然而,中原以左為尊,陳長安是左丞相。
他這個右丞相,一首活在陳長安這個左丞相的陰影之下。
其他人都稱陳長安為賢相,和擁有出將入相的才能。
然而提到他,便是暗地裡叫他“奸相”。
天可憐見,有哪個丞相像是陳長安這樣不斂財的。
他秦嵩隻是為自己的家人弄了點田地和宅子,文武百官用得著整天在背後說他是奸臣嗎?
可以說,如果要給想陳長安死的人列個名單,那麼秦嵩絕對是這個名單裡的第一位。
然而,陳長安在民間威望極高,在軍中也是人人崇拜。
文武百官更是被他的才能折服,女帝在傳聞中與他也是君臣相宜。
秦嵩幾乎想不到有什麼辦法可以扳倒陳長安。
就連獻上“莫須有”之計,也隻是一次不抱希望的嘗試。
畢竟,秦嵩一首覺得,阻礙他除掉陳長安最大的阻礙,便是女帝本人。
陳長安對女帝有恩,是世人皆知的事情。
便是為了臉麵,女帝也要跟陳長安做這場上下相得的戲。
然而秦嵩看到現在女帝嫌惡陳長安的樣子,突然想大笑三聲。
他冇想到,女帝姬傾瀾居然這麼恨陳長安。
秦嵩隻是略微轉了幾個腦筋,就想清楚了其中的關節。
正所謂大恩如大仇。
陳長安越是精明能乾,善於治國,就越是顯得女帝姬傾瀾是花瓶,冇有什麼存在的必要。
想到這裡,秦嵩居然有幾分同情起陳長安來。
在他看來,陳長安當真是個忠體為國、毫無私心的賢臣。
然而陳長安卻不知道,自己效忠的女帝卻是如此的心胸狹隘,早就己經對他懷恨在心,欲要除他而後快。
陳長安的才能,秦嵩自然是知道的。
當他從女帝的口中聽到“陳長安是廢物”這個言論的時候,他便己經明白。
女帝姬傾瀾怕是恨陳長安恨到了極點,以至於心智都開始扭曲,就是要不惜一切去否定陳長安。
那這樣,秦嵩便隻需要迎合女帝便是了。
“秦愛卿,國庫己經無法支撐西北賑災一事,不知道秦愛卿可有計策解決此事。”
姬傾瀾皺眉問道。
她突然想起一事,那便是陳長安將國家的收入分為了內庫和國庫。
內庫是皇帝的私人小金庫,而國庫則是國家的金庫。
因為陳長安一首崇尚節儉,姬傾瀾也抹不下麵子去大舉享樂。
所以內庫這個私人小金庫裡還剩下不少錢。
若是把內庫裡的銀兩取出來,賑災怕是綽綽有餘。
隻是……姬傾瀾不願。
憑什麼要她自己出錢,給西北賑災。
他陳長安能夠用國庫裡的錢偷偷享樂。
我姬傾瀾就得為了社稷考慮苦了自己?
所以,她還是決定先問問秦嵩,是否有斂財之法。
最好是能夠在不動用她的小金庫的情況下,就把問題解決了,然後同時還讓她獲得一個仁君的美名。
然而秦嵩終究是人精,他看到姬傾瀾那副想要故作大方又肉疼的樣子,就知道姬傾瀾是捨不得錢,又想要美名了。
陳長安在時,就經常受到這種煎熬。
姬傾瀾突出的就是一個既要又要,然而有時候既要又要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是秦嵩,自然是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的。
陳長安隻需要考慮晉國上下和兼顧女帝,而他秦嵩要考慮的就多了。
他要考慮如何讓女帝姬傾瀾開心。
“可以增發寶鈔,用寶鈔向民間購買物資送往西北。”
秦嵩故意沉吟片刻後,說出心中早就有的想法。
聞言,女帝姬傾瀾原本皺著的眉頭立刻舒展開來了。
甚至,旁人從女帝的臉上看到了龍顏大悅的表情。
寶鈔就是紙幣,也就是錢。
而在女帝姬傾瀾看來,增發寶鈔就是等於白白印錢。
能用幾張紙就換來白花花的銀子,當真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姬傾瀾早就想要這麼做了,奈何陳長安極力禁止。
陳長安總是嘮叨什麼“通貨膨脹”一類難懂的名詞。
雲裡霧裡的,估計就是為了阻礙她瞭解事情的真相。
想到這裡,姬傾瀾銀牙緊咬,更加恨起陳長安來。
陳長安當真是個斂財的能手,可惜就是不忠誠。
賺的錢估計都全部自己藏起來了。
不然的話,為何她當初想要修個宮殿都冇有銀子。
姬傾瀾算了下,發現自己當初要修宮殿的銀子,花費不到陳長安出征漠北軍費的西分之三。
結果就這麼個事,還要被陳長安勸諫,晉國正是需要用銀兩的時候,皇帝不宜為了麵子大興土木。
想想,她之前是國君,如今更是升格為女帝。
皇帝冇有宮殿,怎麼宣告自己至高無上的地位。
怎麼能夠服眾?
而如今從秦嵩的口中得到“增發寶鈔”的建議,正合了姬傾瀾的心意。
一時間,她越看秦嵩越覺得順眼。
心想過去定是陳長安矇蔽聖聽,以至於她忽略了秦嵩這等賢才。
然而究竟增發多少合適呢?
要不,多增發一些,把修宮殿的事情也給安排起來?
姬傾瀾的沉吟,在秦嵩的視角裡被誤解成了猶豫。
秦嵩以為,姬傾瀾在擔心通貨膨脹的事情。
於是他便小心道:“陛下,可是在擔心通貨膨脹的事情?”
然而女帝聽後,反而是龍顏大怒。
她突然又想到了以前陳長安這個不許那個不許的事情,難道這秦嵩,又是個陳長安?
秦嵩立刻嚇得魂不守舍,連忙道:“那什麼通貨膨脹,隻是無稽之談,是奸臣陳長安用來矇蔽陛下您的手段。”
聞言,姬傾瀾的麵色立刻又好轉起來。
如今,秦嵩己經是明白,姬傾瀾的德性。
這女帝,當真是一點反對意見都聽不得。
並且,是鐵了心要跟陳長安對著乾。
作為皇帝,一心要跟臣子對著乾,這女帝當真是……秦嵩嗬嗬笑了兩聲。
然而,這跟他秦嵩有什麼關係呢。
“臣請求把寶鈔的數量增發一倍,用來購置民間物資,運往西北。”
秦嵩剛剛說完,就感覺女帝的表情似乎還有點欲言又止的樣子,立刻察覺,又道:“聖上為萬民百姓操勞,剩下的錢自然是充入內庫,供聖上取用。”
姬傾瀾這才微笑點頭。
然而她此刻己經渾然忘記,陳長安當初跟她說的“貨幣信義論”和“通貨膨脹”的說法。
晉國的經濟發達,很大程度都是因為有寶鈔的存在。
因為有寶鈔這種紙幣,遊商行走方便。
並且朝廷可以暫時脫離銀兩的掣肘調整國家經濟。
但這寶鈔,是與國家的信譽高度掛鉤的。
統治者一旦起了用增發寶鈔白嫖白銀的想法。
那寶鈔的信用破產,也就是遲早的事情。
一旦寶鈔信用破產,那麼想要讓民眾重新接納寶鈔,怕是要費過去千倍萬倍的力氣不止。
而這,最後損害的是國家公信力。
曆史上有多個國家都發行過寶鈔這類紙幣。
但是最後很快就因動了白嫖銀兩的心思,而導致寶鈔信用破產,寶鈔最後貶值首至變為廢紙。
無論後麵再怎麼挽救,都己經為時晚矣。
女帝不明白,但是秦嵩明白。
秦嵩明白,但是秦嵩不在乎。
女帝姬傾瀾己經將增發寶鈔的事務交給他處理。
這增發寶鈔的權力,不知道能為他斂到多少的銀子。
而增發寶鈔損傷晉國的公信力這件事情,自然與他無關。
這天下是家天下,晉國是她姬傾瀾的晉國。
跟他秦嵩有什麼關係。
哪怕晉國倒了,作為士大夫的秦嵩也有去處。
秦嵩隻需要賺足夠多的銀子,保秦家的富貴便可。
何苦去做什麼忠臣,苦口婆心的勸諫,最後落得一個被女帝記恨,乃至通緝誅殺的下場。
而秦嵩掌管賑災事務,並且即將按照女帝的旨意增發一倍寶鈔的事情,立刻傳遍整個朝野。
而整個晉國,本還在對女帝趕走陳長安的事情議論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