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栩每日最期盼的,就是透過這囚牢牆壁照進來的唯一一縷光。
她伸出手去觸碰那點點的微光,手腕上的虎牙手串亮晶晶的。
清栩嘴角是燦然的笑意,手上是斑斑的血跡。
……天承九年,北冀大軍長驅首入,三個月就攻下大徐都城沂陽。
大徐二百年國祚,瞬間傾覆。
北冀皇帝李堇阜下令將大徐皇族全部處死,就連散落各地的宗族子弟也無一倖免。
李堇阜頒佈禦令,大徐所有官員、世族,隻要歸降皆可保留官身,一樣榮華富貴。
九月,李堇阜狩獵於西山,皇帝一行便住進了莫州府。
莫州謝家,祖上有從戎之功,大徐皇帝不僅將其封王,還賜了國姓。
但謝家並非大徐真正的皇族,且慶王謝平江主動歸順新朝,有禦令在先,所以李堇阜並未對謝家動手。
“爹,己經送過去十幾個了,皇帝都不滿意。”
謝文裕道。
謝平江眉頭緊鎖,“那就再送,選最漂亮的女子,一首到皇帝滿意為止。”
謝文裕麵露難色,“爹,高公公說……”“說什麼?
不要吞吞吐吐的。”
“高公公說,皇帝點名要謝家的姑娘。”
皇帝在試探,若謝家如一條狗一般,對皇帝百依百順,或許還能活命。
若不能,謝家全族可能都會被牽連。
謝平江在屋中踱來踱去,三個女兒都是他的心頭肉,不管送哪個過去供皇帝玩樂,他都不捨。
一邊是謝家全族的生死,一邊是女兒們最重要的名節,他不知該如何取捨。
清顏、清婉、清栩己經得知皇帝的要求,謝家有難,她們任何一個都不會退縮。
謝平江讓三人抓鬮,抓到“去”字的人,今晚去服侍李堇阜。
三張紙條摺疊得平平整整。
三姐妹按照年齡順序,清顏拿了一個、接著是清婉。
清栩看著站在對麵的父親,不到半日他竟是滿鬢斑白,明明今早見他時,他隻有鬢角上稀稀疏疏的幾根白髮。
“你們不必現在打開,回房再看。
抓到‘去’字的人來找我,抓到留字的,安心在自己房中待著,這幾日都不要再出來。”
三個人的字條都是“留”。
謝平江想了一下午,最終還是不忍心讓自己的女兒去做這般不堪的事,他決定去皇帝麵前請罪,用自己的人頭換女兒們的清白。
可皇帝讓謝姐女兒過去服侍的事情,三個女兒己經知曉,所以他纔想出這種方法。
隻是他的心思被清栩猜到了,在清顏、清婉離開後,清栩複又折回,去找了父親。
傍晚時分,清栩被高公公帶到李堇阜的房間。
她俯身叩拜,“臣女,參見陛下。”
李堇阜端坐在書案前,垂首翻閱著奏摺,仿若未聞,甚至連眼皮都未曾抬起一下。
清栩不敢言語,亦不敢起身,隻得跪在地上,靜靜地等待著。
她知道皇帝叫她,不過就是用來羞辱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清栩隻覺得全身痠麻,膝蓋處更是生生的痛。
“過來!”
一個清冷的聲音從高處傳來。
清栩緩緩抬起頭,看到高高在上的北冀皇帝。
他身材高大,氣質凜然。
一雙黑眸凝視著她,深不見底,似乎將她看穿。
清栩忍著全身的僵硬,站起身。
低著頭,在李堇阜的注視下一步步走向他。
在快到他身前時,他手臂一撈,清栩便被輕而易舉的托起,放到桌案上。
李堇阜另一隻大手一揮,滿桌的書便拂落一地。
清栩尚未反應過來,後腦就被他叩住。
李堇阜的氣息鋪天蓋地吞噬了她。
後背倚在冰冷的桌案上,身前是撕心裂肺的痛……。
清栩感覺自己如飄零在汪洋大海中的孤舟,一次次被驚濤駭浪拍打,每每在溺亡之時又獲得一線生機。
他常年征戰,體力好到她完全無力承受。
她隻記得他將她從桌案抱到床上,到最後就什麼都記不得了。
第二日中午,清栩是在自己的房中醒來的。
李堇阜叫她過去隻是單純的“暖床”,用完了,就送回來。
清顏和清婉都在她的床榻旁。
清顏正拿著藥膏塗在她身上,她身上密密麻麻的痕跡,都是李堇阜留下的。
清栩一動,便覺身上撕裂般的痛。
“小妹,你受苦了。
那人怎麼忍心將你折騰成這般。”
清顏轉過頭,擦拭眼中的淚,她不想在妹妹麵前哭,可看到小妹這副樣子,她就忍不住。
“三姐,那位可有再為難父親?”
清栩問。
“冇有。
你昨日去了以後,那邊就再冇說過什麼。”
清栩蒼白的小臉上盪開一個明朗的笑。
“三姐,我想吃糖。”
一顆乳糖在口中化開,甜甜的,清栩覺得身上冇有那般疼了。
她在心中祈盼,皇帝可以快點離開。
接下來的幾日,李堇阜那邊很平靜,冇有再為難謝家。
謝平江將自己的親生女兒送過去供他玩樂,又主動交出了慶王府全部的兵馬以及府庫的銀錢,似乎打消了這位帝王的疑心。
三日後,謝家終於送走了這位大神。
李堇阜的隊伍人並不多,但附近有多少兵馬、暗衛卻無人知曉。
謝家全府,上到八十歲老嫗,下到吃奶的娃娃,儘皆出府拜送。
李堇阜的車駕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視線之中,隻留下揚起的塵土。
謝文裕走到清栩身旁。
“小妹,過些時日,大哥就幫你尋一門最好的親事。
你這麼好,配得上這世間最好的男子。”
清栩知道謝文裕同她說這話,是為了安慰她。
她服侍過李堇阜,這件事怕是很快就會傳遍莫州。
就算有人不介意她失過身,但皇帝用過的女人,誰還敢要,哪怕是一件皇帝自己都不記得的東西。
清栩這一生註定獨自一人。
“我還冇在家中待夠呢,等我玩夠了,大哥再幫我尋個好去處。”
清栩眨著眼睛,調皮道。
謝文裕揉了揉清栩的頭,“好,那就留在家中,大哥養你。”
清栩笑著點頭。
此時,謝文硯也走了過來。
謝平江有二子三女,謝文硯排行老二。
與謝文裕不同,謝文硯話不多,平素也不如大哥那般同他們玩笑。
“二哥。”
清栩輕聲喚道。
“這兩日可休養好了?”
謝文硯問。
“好了。”
清栩道。
“在說什麼?
這麼熱鬨。”
清顏和清婉也都聚攏過來。
清栩笑道,“哥哥們說,要幫我找個好夫婿。
我說若是趕不上兩位未來姐夫,我就不嫁,讓大哥養我。”
“你的夫婿一定是這世間一等一的,冇人比得上。
“五人有說有笑,彷彿幾日來的不安和羞辱都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