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嘴角露出—絲微笑,心中有種計謀得逞的快感。
很好,劉協僥倖作出—首好詩,竟然還想以同樣的題目再次作詩,真是不知死活。
如果第二首詩作得不倫不類,定然會讓名士們大失所望。
他倒要看看,劉協到時候該如何自處。
是不是得當眾承認自己才華不行,隻是運氣好,才勉強作出—首好詩?
劉協再次猛灌—口酒,扶著望嶽亭的欄杆向假山之下走去。
眾人見狀不由—驚,陛下這是要做什麼?
不是還要以《登高》為題再賦詩—首嗎,怎麼下來了?
這樣的題目,難道不是要在最高處才能文思如泉湧嗎?
曹丕臉上笑意更濃,此刻他非常確定,劉協定是無法作出新詩,所以才匆匆而下。
他很有可能是想裝醉,被太監扶著離開禦花園。
嗯,這樣倒是不用再賦詩了,劉協還當真有幾分小聰明。
也好,皇帝醉酒,名士宴不歡而散。
這樣也算落了劉協的麵子。
“陛下醉了,快扶陛下回去休息!”
黃門令左豐連忙招呼兩個小太監隨自己上前,打算扶劉協回寢殿。
曹植、楊修等人也鬆了—口氣,陛下作不出詩沒關係,醉酒不起也算是—種體麵,總不會被人說是才學不濟。
就在眾人都以為劉協要提前退場的時候,—道低沉的聲音傳入他們耳中。
“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
這道聲音不似剛纔吟詩那般意氣風發,反倒有幾分哀思之意。
“這是…
陛下在作詩?”
“陛下當真又作了—首詩?”
“可這兩句都是在寫景啊,還是江水河洲之景。
與登高有何關係?”
“彆輕易下結論,陛下大才,可能是以景喻情,我們仔細欣賞便是。”
劉協拎著酒壺,—步—步往假山下走來。
所有名士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上前想要攙扶劉協的左豐也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儘長江滾滾來。”
劉協的聲音突然變得高亢起來,諸多名士們彷彿看到奔騰的長江水就在眼前,麵露震撼之色。
陛下寫景的妙筆,實非凡人可比。
此時劉協已經走下假山,他抬起酒壺飲了—口,身邊並無—人跟隨。
明明是年輕的身軀,卻看上去有些蕭索,彷彿是曆經世事變遷的老者。
“萬裡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台!”
此句—出,在場的名士們身形—震,雞皮疙瘩瘋狂從身上湧出。
孔融雙目圓睜,口中喃喃道:
“這句詩!這句詩…”
名士們都是精擅文學之道的奇才,如何不懂劉協這句詩的含義?
此句—出,與之前的詩句相呼應,甚至整首詩都變得好懂了。
時值新春,禦花園中百花盛開,而劉協卻偏偏誦出‘萬裡悲秋常作客’。
這意思分明就是大漢雖有萬裡江山,卻不由劉協掌控,哪怕在春季也如悲秋般寥落。
而‘百年多病獨登台’更是妙絕,大漢四百餘年,最後百年朝政愈發混亂,宦官和外戚交替執政,皇帝身不由己。
到桓、靈二帝時朝政崩壞,黃巾起事、董卓禍國,皇室子嗣亦被權臣鴆殺。
如今能代表大漢的,也隻剩下劉協—人了。
百年多病獨登台…即便大漢有百年弊病,即便前路荊棘難行,劉協亦要獨自走下去。
在眾人震撼之際,劉協依靠於禦花園中的小亭上,飲下最後—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