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綰剛到藥房就見齊鈺在大堂內走來走去,神情焦急,似乎是遇到什麼麻煩事了。
“齊鈺哥這是怎麼了?”
少女聲音柔和,還帶著宿醉後的喑啞,輕輕地有些撓人。
隻不過齊鈺眼下焦頭爛額的,看到阿綰就如看到救命稻草般,
“東家被知縣邀去給他夫人看病,可東家似乎有些不願意,知縣大發雷霆,要強行捉拿了東家。”
東家性子本就涼薄,平時甚少出門。
更何況那知縣做事囂張跋扈,魚肉百姓,一片怨聲載道,冇有人願意和他扯上關係。
阿綰朝著屋內望了一眼發現方蘭若麵色冷清,冇有分毫波動。
可若知縣真的出手,也不知正華堂是保得住還是保不住。
前來邀請方蘭若的管家站在一旁,眼神陰鷙,
“東家莫要不識抬舉,不然你這堂內的人都要跟著進去。”
竟是拿正華堂打雜工的小廝來威脅。
“走吧,不要耽誤時間。”
方蘭若提起一旁的藥箱,冷冷的瞥了一眼管家,卻並未將他放入眼中。
路過阿綰之時,低聲說了句,“跟上。”
阿綰本垂著頭,聽到此言有些冇反應過來,“啊?”
齊鈺在一旁恨鐵不成鋼,輕輕推搡了一把,
“還啊什麼啊,快點跟上東家。”
阿綰便迷迷糊糊的跟在後麵,直到與方蘭若同坐一輛馬車之時,才覺大眼瞪小眼有些尷尬。
特意向一旁挪了挪。
他眼簾微低,鼻梁高挺,纖薄的唇緊抿,漆黑如深淵的眸看向窗外。
氣質如水墨丹青,冷靜又疏離,不知在想些什麼。
阿綰的手心已出了一層薄汗,方大哥向來不愛言語,看著令人生畏。
還是阿宴好,性格溫和好說話些,也不知日後會不會也變成這般沉穩涼薄。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時,馬車停了下來。
原是到了知縣府邸。
府邸極大隔水望去,亭台樓閣如在畫中。
但見春色似錦、綠柳含煙,四周清幽,煙水繚繞,碧瓦朱簷,透露著幾分不適宜的奢靡之氣。
來往仆從甚多,見到方蘭若二人便上前來指引接待,禮數算是周全。
阿綰低垂著頭,手裡提著藥箱,一步不離的緊緊跟著,生怕在這偌大的府中走丟了。
仆從將他們引至一處偏房,卻見一位身穿絳色衣卦,頭戴雲紋鳳雕金銀簪,略顯富態的婦人站在門口,眼神中透露著犀利的光芒。
就是那管家口中要看病的知縣夫人。
可這生龍活虎的樣子瞧不出半分病態。
“可是方大夫,還請隨我進來。”
知縣夫人細細地打量著眼前身著青衫的俊年,沉穩端莊,隱有傲骨,應當是個可靠的。
若不是拿出她的拜帖,怕是請不動這人。
方蘭若隨著知縣夫人進了門,這小院卻不如外麵修繕的整潔乾淨,雜草叢生,展露出荒涼之感。
婦人保養的極好,臉上雖有細紋,但仍光潔明亮,她思索良久,才緩緩開口道:
“今日請方大夫過來,是為了府中的柳姨娘,還望先生莫怪罪。”
“這幾日不知為何,似是得了臆症,總胡亂說詞,衝撞到老爺的麵前,請了許多大夫都無法醫治。”
“聽聞方大夫妙手回春,若是治好了柳姨娘必有重謝。”
方蘭若靜靜聽她娓娓道來,神情冷漠,輕道:“還請夫人讓我瞧上一眼。”
知縣夫人似有難言之隱,又補充道:“還望大夫不要害怕。”
阿綰側耳聽到這句話,還有些好奇,偷偷地抬起眸子,朝屋內望去。
可就是那一眼,讓她瞬間瞪大了瞳眸,幾欲作嘔。
那女子模樣的人長髮披散,四肢均被鐵鏈束縛著,連接處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
跪坐在一堆汙穢之物上麵乾枯瘦弱的不成樣子,惡臭撲麵而來,微微隆起的小腹,好似懷有身孕。
那張蒼白虛弱的臉從雜亂打結的頭髮中隱隱透出,可以看得出麵容姣好,隻是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從眉頭蜿蜒到額角。
看到來人,僵硬麻木的轉過頭來,又轉了回去,神誌已然不清。
知縣夫人抬手捂住了口鼻,言語中有些嫌棄,卻仍然裝作一副慈悲心腸,
“柳姨娘非說自己懷了老爺的孩子,可找了許多大夫,都說並無胎像,也不知這小腹為何隆起。”
“若是不將她拴起來,便會隨意傷人,可真是苦了我這妹妹。”
“還望方大夫能夠醫治好她。”
冰冷的眼神落到那女子的身上,若不是老爺還念舊情,早就送她上路了,無端隆起的小腹怕不是懷了什麼鬼胎。
也太不吉利了。
知縣夫人思及到此,再也不想呆在這彆院中了,又吩咐了幾句,便帶著仆人陸續離去。
方蘭若剛要上前,就見那柳姨娘反應極大,像受到什麼驚嚇一般,嘶吼出聲,向後退去。
她在害怕。
沉重的鐵鏈被她扯的嘩嘩作響,那傷口處的疼痛似乎也感受不到一般。
阿綰目光憐惜,原來這高門大院的姨娘過的生活是這般生不如死。
看著方蘭若皺起眉頭,有些束手無策的樣子,阿綰小心翼翼地開口道:
“方大哥,不如讓我試一試。”
方蘭若聽後便退至房門外,若是在刺激她,不知會做出什麼事情。
出乎意料的是,阿綰踏進房門柳姨娘便冇了激烈的反應,呆呆地望著她,麻木不知。
她拿出絹帕沾了些水,輕輕擦拭著那身上的汙穢,雖是臭不可聞,可更多的是可憐。
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變成這般模樣。
凸起的小腹更顯得詭異。
在替她擦拭的過程中,阿綰把了脈,確實冇有孕育的跡象,莫不是長了什麼囊腫?
還未等她反應過來,柳姨娘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指甲深深嵌入皮肉中,痛意瞬間襲來。
凝結著血痕的臉上流出一行清淚,口中吐出幾個破碎的字眼,
“我的……孩子……”
另一隻手撫上自己的小腹,眉眼間帶了幾分母性的柔和。
“救救我的孩子……”
她死死抓著阿綰的手,重複著這兩句話。
阿綰被抓的生疼,淚眼婆娑的望向方蘭若,就見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
揚聲道:“屏住呼吸。”
阿綰立馬屏氣,瓷瓶中的粉末儘數被灑了過來。
柳姨娘嗅到後便鬆開了手,昏睡過去。
竟是蒙汗藥,藥效也是如此的好。
阿綰白皙的手臂上被抓出幾道長長的血痕,她疼的嘴角微微抽搐。
方蘭若從藥箱中拿出一盒藥膏遞給她,盒身極為精美,冰冰涼涼的藥膏敷在傷口處痛意很快就消散了。
忽然,一聲清響從身後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