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綰也跟著笑了起來。
清甜的味道自嘴角散開,如蜜糖般甘之如飴,眉眼清淺間婉約清麗。
沈宴在家中休養了一日,並未去書院,便有了空閒。
與阿綰約法三章,不許夜不歸宿,不許突然消失,不許與方大夫走的太近。
至於這最後一條聽的阿綰有些莫名其妙,方大夫性子是冷淡了些,可為人還是不錯的。
為何不能離他太近?
沈宴給出的回答是,方大夫看著年紀不小了,家中定有妻妾,離得太近,恐怕會有些不好的謠言流傳。
他早就摸清阿綰骨子裡的守舊與循規蹈矩,也算是對症下藥了。
果然聽到這番言語,阿綰心下就打定了主意,定要離方大夫再遠些。
又開始後悔之前自己吃了的那些糕點,恨不得立馬吐出來。
接下來的幾日裡,阿綰都恪守準則,站的位置都是三步開外,不與方大夫同坐一輛馬車,不與他兩人共處一室。
方蘭若看著一臉警惕的阿綰,如見洪水猛獸一般,冰冷的神色中終於多了些彆樣的表情,這是怎麼了?
自己當真有那麼嚇人嗎?
還特意將齊鈺喚了過來,問及自己是否太過於苛責。
把齊鈺嚇得連連跪下,臉色慘白,還以為是那日自己在背後說主子壞話被聽見了,一個勁兒的道歉。
這番表現更讓方蘭若懷疑自己了,一連幾天都對著銅鏡練習怎麼微笑,讓自己看起來更溫和些。
隻是當他以為練的差不多的時候,衝著阿綰一笑。
誰知她臉色瞬間也變得慘白,顫顫巍巍半天吐不出一個字。
方蘭若徹底失去了信心,眼神愈發冰冷,性子也變得陰晴不定。
阿綰回到家中與沈宴講了方大夫異乎尋常的行事作風,並且在心底默默的認定了方大夫定是個不安分的。
不然乾嘛衝著自己笑的那麼詭異……
沈宴耐心的聽她眉飛色舞的描述那些場景,眼角的溫柔都要滴落一般。
綰孃的喜悅和悲傷他都想要參與其中。
清閒自在的日子總是少的,所以彌足珍貴。
柳姨孃的病情並未見好轉,時瘋時清醒的,有時會坐在窗邊,癡癡的笑,有時候又會滿臉淚斑。
一個人喃喃囈語,口齒不清,也不知說的是什麼。
仔細聽,也隻能聽得行舟二字。
阿綰猜想柳姨娘許是江南人,江南水鄉,泛舟劃船的人多之又多,可能是思鄉。
不過一切都是她的猜想罷了。
眼下正在小廚房中煎著藥,來往的婆子丫鬟有說有笑,絲毫冇有將她放在眼中。
提及柳姨娘之時也是一臉的鄙夷,不知大夫人為何還要醫治一個瘋子。
滾燙的藥汁中散發出一股不一樣的氣味,阿綰的嗅覺極為靈敏,藥材好像有些不對勁。
方纔小心翼翼地將藥罐的蓋子打開,熱氣撲麵而來。
她用湯勺輕輕舀了幾味藥材仔細辨認。
下一秒,頭皮忍不住發麻,一股涼意頓時襲來,如墜冰窖。
那溫補的附子竟然變成了含有劇毒的川烏。
兩者雖像,但藥效截然相反。
若是將這藥送與柳姨娘吃,後果不堪設想。
思索片刻,阿綰熄滅了爐火,將藥罐抱了下來,一路上不敢停留一步,直直地前去尋找方大夫。
方蘭若見她神色慌張,便站起身來,細緻辨認後,他抿了抿唇,眼裡掠過一絲凝重。
確定了那半截藥材就是烏頭。
藥方斷然是不會出錯的,煎藥的時候也是隻經她一人之手。
那到底是哪一個環節出了錯?
阿綰看著那罐還冒著熱氣的湯藥,暗中的人究竟是想害死柳姨娘,還是另有他指。
方蘭若眼中情緒翻滾,深宅大院中不能為外人所知之事多之又多,那日知縣夫人似是想從他口中套話。
一副想要治好柳姨娘又搖擺不定的模樣,讓他著實生疑。
不知其中究竟暗藏了什麼秘密。
半晌後,沉聲道:“此事不能為外人提起,若是府中人送的藥材丟掉便是。”
“藥方我已經寫出來了,以後回正華堂抓藥。”
也隻有送藥材這個環節有機可乘,斷不能再繼續放任,否則這盤棋中犧牲的二子就該是是他們。
阿綰點了點頭,小臉瑩白如玉,下巴尖尖,一雙烏溜溜的瞳眸中滿是認真。
她將重新熬好的湯藥端至柳姨孃的房中,婦人神情呆滯,見有人來也冇有半分反應。
而且極為討厭紅色。
若是見了一丁點紅色的物件便是要尖叫吵嚷起來。
好在阿綰摸清楚了她的脾性,隻需將湯藥放涼,她自然會喝。
天氣也越來越暖和,炙熱潮濕一起撲來,坐在屋子中都有些無比的黏膩感,透不過氣來。
柳姨娘直直地盯著阿綰,黝黑的眸子中帶著說不出的意味,讓人憐惜。
連續幾日的照顧,柳姨娘對她已經熟悉起來,不是很排斥。
蒼白的唇忽然動了動,“佛像……”
阿綰怔愣了片刻,有些疑惑道:“柳姨娘你說什麼?”
可接下來不管她怎麼詢問,柳姨娘都不緘口不言,那句輕描淡寫的佛像就像是她的幻聽一般。
待碗中的湯藥被儘數喝光,阿綰便起身準備去小藥房中再看一眼。
途徑一處涼亭,亭邊邊有座白石橋架在小池上,水中隱約有遊魚來回竄動,若是夏日到了,荷花盛開定是一番美景。
粉嫩嬌豔,惹人注目。
阿綰見池中錦鯉生的胖乎乎的,忍不住上前幾步,將手伸與池水中,任憑那些錦鯉啃咬她的手。
酥酥麻麻的,頗有趣意。
半邊柔和的側臉倒映在水麵,顯得幾分俏皮,黛眉輕點,櫻桃唇瓣不染而赤,渾身散發著溫婉之氣。
可落與旁人的眼中,便是一隻柔弱不堪的兔兒。
想生生撕碎那份美好。
一塊拳頭般大小的石頭從不遠處擲來,端端的落在了阿綰麵的入池水中,驚散一池的錦鯉。
水花沾濕了衣發,濺入眼中,酸澀之意頓時襲來。
眼前一片模糊,待擦拭乾淨臉上的水漬便朝著石頭丟來的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