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太過於心急了,阿綰從木桶中站起身來,誰知腳底一滑,將桶踩翻了去。
慌亂中拿起旁邊的衣裙堪堪遮住了最為重要的位置。
髮絲迤邐鋪灑一地,麵上混著驚恐和羞憤,受驚的鹿兒一般濕漉漉的雙眼盯著那扇木門。
嬌弱易折。
門後出現了一張令人作嘔的臉,他張開黃牙,眼中滿是最低俗的**與癡迷。
竟是村中遊手好閒出了名的陳麻子,他向來喜歡調戲女郎,見著模樣生的好的都要打量一番。
不曾想到膽子如此之大,私闖宅院,企圖做些偷香竊玉之事。
陳麻子見阿綰衣不蔽體,顯露出的皮膚還泛著微粉,楚楚可憐,梨花帶雨,更是忍不住上前。
想要撕碎那份美好。
阿綰緊緊抓著自己的衣服,故作鎮定,“陳麻子!你今日若是敢對我做些什麼,官府是不會放過你的!”
少女泫然欲泣,說出來的威脅之語,渾似貓兒輕撓般,酥癢難耐。
陳麻子眼中泛著綠光,如色中惡狼,隻管說些淫詞豔語,“好妹妹你隻管跟了我,嘗過箇中滋味,怎麼捨得去官府告我?”
言語間衝著阿綰就撲了過來,一股惡臭撲麵而來。
阿綰心頭直噁心,抓住衣衫的指尖泛白,淚珠兒忍不住一串串的掉落。
就在陳麻子快要接近到她時,忽的悶哼一聲,倒在一旁不省人事。
沈宴手中將一個花盆舉的高高的,眉眼間清冷,恍若謫仙。
將惡人砸暈後他並未停手。
一下,一下,又一下……
花盆上沾了不知多少血跡,倒在地上的陳麻子也逐漸無了聲息,血和著水濺起一陣腥味。
他麵若菩薩,端的是斯文儒雅,可手上的動作卻狠戾無比。
阿綰被嚇得麵色慘白,雙唇顫抖道:“阿宴……阿宴……塊住手……快住手……”
這般皎月似得人手上不應該沾染血跡和半點汙穢。
沈宴像是聽不見一般,捧著的花盆高高砸下,似乎想將那人的腦漿都給砸出來。
極惡之花在心頭綿延開來。
阿綰手腳並用撲了過去,抱住少年的雙腿,驚聲尖叫著:“阿宴!住手!”
淚水漣漣的眼中滿是渴求,不染纖塵的白蓮不能因為自己而墮入地獄。
沈宴的神智被拉了回來,俯身脫下自己的袍子蓋在阿綰的身上,拭去眼她角未乾的淚珠,輕柔道:“無礙,有我,不會讓阿綰受委屈。”
周身在這黑夜裡被鍍上了一層聖潔的光,他斜睨著長眸,含笑而立。
砸死這人就好了,礙眼的很。
“阿宴不要,我害怕,不要殺人……”
阿綰扯著他的衣角,淚珠兒掛在長睫上,已是卑微到塵埃裡,她卻不知道,這副樣子千嬌百媚,任誰看到了都會應允她的要求。
沈宴伸出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還是溫熱的,如玉般的臉上微不可察的浮現出一絲遺憾。
像哄著貓兒一般,尾音纏綿,“好,都聽綰孃的。”
“他還冇死,我將他丟出去。”
阿綰鬆開了抓住他的手,怔愣的坐在地上,看著少年嫻熟地扛起地上的人,朝著外麵走去。
芝蘭玉樹,風姿綽約。
這般臟汙的事情經自他手都變得合理自然起來。
上午還如一個漂亮的傀儡娃娃,蠢笨愚鈍,入了夜卻如從地獄中而來,是玉麵菩薩,善惡隻在一瞬。
慈悲也隻在一瞬。
處理完陳麻子的時候,沈宴施施然的朝著阿綰走來,似閒庭信步般從容自得。
“地上涼,我扶你起來。”
阿綰的手緊緊抓住他修長的手指,“人……丟在哪了?”
“就在村口的不遠處,明日興許就有人發現他了,死不了得……綰娘放心”
少年笑意盈盈,低眉斂目間唯有溫雅。
阿綰微微放心下來。
可她並不知曉,沈宴是將那人丟在了冰冷的臭水溝裡。
他想,那種人就該和臭水溝一樣,腐爛發臭纔對。
少女清瘦的麵容襯著寬衣大袍,烏溜溜的眸子瞪的大大的,說不出的不合時宜,卻也無端的增添了幾分柔弱。
見她的頭髮沾染了不少水漬,沈宴拿起一旁的帕子輕柔的替她擦拭著濕發。
冷白修長的手指與烏黑的髮絲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動作輕柔緩慢,似是刻意想讓阿綰忘卻剛剛的煩憂。
阿綰隻覺有些喘不過氣來,他的手握的隻該是筆纔對,如玉佛般的驚豔人兒,怎麼可以做這些毫無意義的事情。
眼中滿含愧疚,掙紮著起身道:“阿宴,我自己來吧,你快去睡覺,夜深了。”
卻不知寬大的衣袍隨著她的動作,展露出半截春光,小荷才露尖尖角。
少年斂去眸中的一絲異樣,見她有些排斥,也並不著急,而是低聲道:“有什麼事喚我就好。”
阿綰點點頭,白皙的皮膚粘著一縷髮絲,七分清麗,三分魅惑。
好想給她撥弄下來啊……
沈宴的手指微動,而後還是忍住了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躺在床榻上,一直未閉眼。
直到阿綰的房間內再無半分動靜後,才如甘之如飴的貓兒一般,勾著唇角入睡。
第二日,阿綰早早的就起來了。
眼下一片青黑,睡的並不算安穩,她心下還是害怕陳麻子死了,是不是她和沈宴都會被抓入官府裡。
無限的擔憂蔓延……
連去山上照看桃園的心情都無。
就在她神情恍惚的站在院落中的時候,忽的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阿綰快步上前,心如擂鼓,莫非是陳家的人找了過來。
開門的一瞬間,便被一股大力推倒在地。
果真是陳家的長輩,他們素來不愛管教自家兒郎,長至四十好幾都無成才娶親的機會,偷雞摸狗的事乾了個遍。
“就是你害的我兒滾在臭水溝裡,腦袋被砸了好幾個大洞?”
陳母年事雖高,可說話依然中氣十足,陳麻子無用但畢竟是家中的獨子,就那般躺在水溝裡,差點被汙泥堵死。
救回來後,整個人滿口說著胡話,什麼阿綰娘子,什麼養野男人,她聽了個七七八八,估摸著自己孩子出事,和這孤女有著莫大的關聯。
前來興師問罪。
阿綰被推倒在地的瞬間,手掌紮入了一顆尖利的石子,一如這不講道理的陳母,紮的讓人生疼。
她緩了緩開口道:“是你家陳麻子想要無禮於我,翻牆頭自己磕到的。”
私闖他人住宅乃是重罪,陳母麵上有了幾分怯意,但仍舊嘴硬道:“定是你個騷浪蹄子,勾引他!”
阿綰哪裡聽過這般無禮的話,當即漲紅了臉,“你!”
“莫要欺人太甚。”
門口已經圍堵了不少看熱鬨的鄰居,他們臉上都是想要窺探事實真相的好奇。
“你一個小女娃娃,怎麼可能搬的動我家麻子!倒要讓我看看,是不是真的在家養野男人了?”
“小小年紀不學好,儘是會些騷浪手段,和你早死的娘冇啥區彆。”
陳母一邊說一邊就要往屋子裡趕。
阿綰使出渾身的力氣想要將她驅逐出去,那些古言穢語聽在耳中,卻如刀子割在心裡。
可阿宴是無辜的,她不想將他牽扯進來。
陳母見她如此抗拒,氣焰更甚,料定了這孤女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一把推開她,徑直走了進去。
可還未到堂屋,腳下像是被什麼絆倒一般,狠狠地在地上摔了一跤,半邊牙齒都給跌落成兩半。
少年眉目如畫,溫潤清雅,身著白袍渾似謫仙下凡,眉眼間是悲天憫人的慈悲。
風華絕代。
他揚聲道:“死還是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