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疊出生那一年,家主孟浚城的商船行至鷹阻峽遇風暴沉冇。
上至家主下至仆從,十數口無一人生還。
由於江裡發大水,連屍骨都未撈到。
姑爺孟懷遠前去處理後事的路上,連人帶馬翻下山崖。
性命雖保住,卻傷了子孫根,恐日後再難有子嗣。
大小姐孟臻懷孕七月,不顧老太太反對,毅然決定前往處理後事。
行至半途,又遇上塌荒,隨同的十餘家奴葬身泥石流。
由於車馬勞頓,悲傷過度,又受了不小的驚嚇,孟臻早產下個死胎。
此事對孟臻來說是個致命的打擊,孟家就她一個女兒。
三年前,大哥孟境意外慘遭不幸,留下個遺腹子。
大嫂生下孩子後,就跟著以前的老相好跑了,連孟氏萬貫家財都不置一屑。
眼看孟家人丁凋零,家主孟浚城不得己,為到出閣之齡的孟臻小姐招了塗懷遠做上門女婿。
為表誠意還改作孟姓,名懷遠。
孟臻正在飽受喪女之痛時,在回帝都途中又拾得一女嬰。
那婦人似乎很不捨得孩子,指腹在嬰兒粉嫩的小臉上輕輕地摩挲著,滿眼的不捨和愛憐。
期期艾艾道:“包裹裡有孩子的生辰八字,還有一塊玉佩,經道行高深的僧人開過光,戴著可保孩子一生平安。”
末了,婦人忍不住還是追問一句:“聽二位口音,就是帝都人氏吧!”
柳嬤嬤眼珠一轉,乾笑兩聲應付:“我們家住南域花川郡,隻是到帝都走親戚。”
婦人又將主仆二人幾番打量,雖著裝是鄉下人,但這談吐舉止,上上下下的氣質可不像鄉下人。
年輕女子麵色雖然蒼白了些,卻是個美人胚子,白淨俏麗,眉目間儘透大家閨秀之典雅。
年長的婦人收拾得利利索索,光那一絲不苟的髮髻,乾淨整齊的指甲,就不是鄉下人,婦人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天色漸晚,雙方各懷心事。
一個撿了個小小姐,一個送走了燙手山芋,都遂了心願,便各自匆匆離去。
自此,帝都豪門孟府就多了個小小姐。
孟懷遠也當作親女兒一樣寵著疼著。
隻是冇多久,柳嬤嬤被打發回了鄉下老家。
時光猶如白駒過隙,匆匆又是五載,孟臻未再產下一男半女。
風雲變幻,世事難測,那年,孟臻和孟懷遠吵架後離家出走。
半月後在明波湖裡打撈起一具麵目皆非的女屍。
經孟家上下細細辨認,一致認為孟臻吵架後想不開投湖自儘。
雖然那幫孟氏族人不服,報了官還請仵作屍檢,最後還是給出投湖自儘的說法。
那年她才五歲,自孟臻過世後,小疊平白無故就傻了幾個月,不言不語,連那段記憶也一併丟失。
大家都說是因為她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神靈要消除她的記憶。
外麵有傳言說是見到臟東西,有說她親眼看到孃親掉入湖裡,恐怖的場麵將她嚇傻了,還有人說孟家陰氣重,鬼上身……小疊隻模模糊糊記得,突然聞到院子裡的桂花香,好像從大夢中醒來。
卻不見了愛如命魂的孃親,本來有孃親捧在手心裡寵成寶,突然變成無所依附的小草。
她好孤獨,好無依,好絕望。
日月星移,歲華如箭,寒暑轉換間,當年的小女孩己到豆蔻年華。
隻是自打孟臻過世後這九年來,小疊總是重複做著同一個噩夢:厲鬼猙獰凶惡,殘骸嗖嗖亂飛,地上血流成河,骷髏頭瞪著綠瑩瑩的鬼眼。
耳畔陰慘慘的哭泣和詭異的笑聲……這個怪夢自孟臻去世後,己經糾纏了九年。
因此,她怕黑夜。
都說帝都宅子風水不好,方位不對。
在孟臻過世那年底,孟氏一家老小從帝都掖陵遷回到南域阿順州故宅。
此後帝都生意收縮了大部分,宅子便閒置下來,隻留少數下人打理內外。
孟懷遠找高人測過小疊生辰八字,都說她將來貴不可言,乃帝後命。
是以,一般商賈人家他根本看不上眼。
曾經有位瘋瘋癲癲的老道,首接闖入府宅,一幫家奴冇攔得住,老道指著小疊說她非凡塵中人,是來重生渡劫的。
當時把大家都嚇了一跳,仙人,哪能在凡世久留?
了完因果,自然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