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時分,大多數家庭都己熄燈就寢。
在一座老式公寓樓裡,卻還有一戶人家亮著微弱燈光。
客廳內,一個看起來僅有六七歲的小男孩正騎著比他自己長一大截的木拖把,模仿著哈利·波特騎掃帚的樣子,在地上遊走。
老舊的木質地板在這寂靜夜晚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小點聲,一會樓下那死老太婆又要上來敲門了!”
主臥室裡傳來一位中年婦女尖銳的謾罵聲,聲調之高,震得客廳裡的吊燈都跟著共振晃動起來。
小男孩有些畏懼這位中年婦女,緩緩放輕了自己的腳步,緊緊握住手中的拖把。
“自己的孩子都養活不過來,現在還得倒貼錢給彆人養兒子!”
主臥室內的大木床上躺著一對中年夫妻。
妻子一邊自言自語,一邊起身,看向背對著自己的丈夫。
“小點聲,彆被飛飛聽見了。”
丈夫艱難地轉過他圓滾滾的身體,近似三百多斤的體重壓得大木床發出吱吱呀呀的雜響。
妻子並不在乎被人聽見,反而故意提高了嗓門,朝著門口方向喊道:“聽見又怎麼了,今年就要去上學了,以後吃穿花銷多了去了,我說說還不行。”
“嫁到你們家,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你妹妹妹夫活著風光的時候,我就冇沾上光,臨死大彆墅還讓人一把火燒了個精光,不僅一個子兒也冇留,還扔給咱們這麼個賠錢貨!”
妻子繼續惡狠狠地說道。
顯然丈夫的家庭地位不高,麵對妻子的指責和謾罵,也不敢生氣發火,隻能小聲地反駁道:“早些年不是給了你一大筆錢嘛!”
“那才幾個錢,他們在世的時候住彆墅,開豪車,我呢,跟著你這個廢物,住在鄉下,好不容易有了一筆錢,卻被你拿去賭博,輸了個精光!”
妻子越說越生氣,狠狠對著丈夫的水桶腰就是一腳。
“哎呦,疼……疼……我的老腰!”
丈夫手捂著腰痛呼道。
“廢物!
冇用的傢夥!”
妻子氣呼呼地一把從丈夫身上奪過毛毯,蓋在自己身上。
“好了好了,彆生氣了,飛飛不是在銀行還有個保險櫃嗎,等他成年就可以打開了。
也許裡麵就有我妹妹留下的遺產呢!”
丈夫壓低聲音,安慰妻子道。
“你傻呀,等他成年,他會把錢給你?”
妻子輕蔑地說道。
“我是他舅舅,我們養他吃飯,供他上學,這些花銷都要算上,到時連本帶利都得還回來!
再說了,我妹妹妹夫怎麼死的,肯定被壞人盯上了,俗話說得好嘛,財不外漏,我幫他保管也是為了他的安全著想。”
丈夫理首氣壯地說道。
“我看他就是個白眼狼,天天跟我使暗勁兒,表麵老實乖巧,背地裡偷奸耍滑,指不定偷著畫圈詛咒我早死呢。
指望他給我錢,太陽得從西邊出來!”
妻子幽怨地說道。
“那你以後對他好點,彆老凶他,將心比心。”
丈夫開導妻子道。
“哼,還將心比心呢!
一家子都是白眼狼,想起你那妹妹妹夫就來氣!
有錢風光的時候躲著我們,死了還扔給我們一個吃白食的賠錢玩意!”
妻子不禁又想起了當年那段被冷落疏遠的不美好時光,憤怒油然而生。
“唉,不說了,死者為大,事兒都過去了。”
丈夫也勾起了那段不美好的回憶,歎息道。
“飛飛!
你趕緊拖完地,廚房裡的碗還冇刷呢,乾不完,明天就彆跟著去動物園了!”
妻子對著客廳的男孩,氣哄哄地喊道。
名叫飛飛的男孩聽到了中年婦女的叫喚後,不屑地朝臥室方向做了吐了吐舌頭,低聲自語道:“刷碗刷碗,我一會就去廁所給你刷的乾乾淨淨!”
聽著臥室內傳來了男人女人此起彼伏的鼻鼾聲,如同兩個大小鈴鐺在風中搖擺,吹出了音調音色完全不同的兩個聲音,交織出一首催眠的歌曲。
滿頭大汗的飛飛靠著沙發坐了下來,抬頭望向頭頂的吊燈,晃來晃去,像是催眠的手鍊,眼皮不自主地慢慢合攏,進入了睡鄉。
夢境中,一位天使般美麗動人的女子輕輕拉起陸飛的手,兩個人一起飛嚮明媚的天空,天空中的彩虹真的是巧克力味的,陸飛伸手撕下一塊放進嘴裡。
當他準備繼續伸出另外一隻手觸摸彩虹時,一隻大黑手從天而降,拍向了他。
“你個死飛飛,昨天晚上還冇刷碗就睡著了。”
中年婦女看到靠在沙發上睡著的男孩,一隻手拍在了他的額頭上。
“你看你,哈喇子都淌在了沙發座上!”
中年婦女怒斥道。
主臥中的中年男人循著聲音走了出來,說道:“飛飛,怎麼一大早就惹你舅媽生氣,太不像話了。”
次臥裡也走出來一個比男孩略高的女孩子,頭髮散發,睡眼惺忪。
女孩緩緩張開雙臂,伸了一個懶腰,斜歪著頭朝中年婦女喊道:“媽,大早上起來,你喊什麼,我的美夢都被嚇跑了!”
“彆生氣了,麗麗,飛飛忙了一晚上,一會我們還要去動物園,下午回來再收拾也來得及嘛。”
中年男子打圓場道。
“對不起,舅舅,舅媽,我昨天晚上太累了,就睡著了,我現在就去刷碗。”
名叫飛飛的男孩一臉歉意道。
“飛飛真是會偷懶,我們不帶他去動物園了!”
女孩一臉壞笑道。
中年婦女聽到陸飛的道歉,麵露譏諷,陰陽怪氣道:“多累呀,拖個地就把你累成這樣,乾脆把你當成祖宗供起來算了。
祖宗,快去刷碗,否則彆吃早飯了!
我們家可養不起閒人。”
小男孩名叫陸飛,中年男子叫陸東春,是男孩的舅舅,中年婦女是男孩的舅媽王麗麗,而小女孩則是比男孩大一刻鐘出生的表姐陸文文。
今天是陸文文的生日,當然也是陸飛的生日,為了給女兒慶生,陸東春不知從哪倒騰了西張動物園的觀光票,準備一家人踏個春,旅個遊。
吃過早飯,陸東春從地庫中開出了一輛老款的桑塔納轎車,停在了公寓樓前。
見妻女遲遲不下樓,陸東春不耐煩地按響了汽車喇叭。
“哪個王八蛋,大清早摁喇叭,顯擺你有車呀,不知道擾民違法嗎!”
公寓樓的一扇窗戶裡探出一個小老太太的半個頭,對著樓下的桑塔納轎車咒罵道。
“就你事兒精,睡死你個老太婆!”
王麗帶著兩個孩子不急不慢地下了樓,一邊走一邊小聲嘟嘟囔囔詛咒道。
王麗麗穿著一身精緻的旗袍,凹凸有致,手挎著一款時尚小包,倒有幾分成熟女人的嫵媚。
陸東春看著妻子梳妝打扮後的樣子,有幾分洋洋自得,色眯眯的眼睛開始想入非非。
他主動下車迎了上去,一臉諂媚地說道:“媳婦,你今天真漂亮,嘿嘿!”
“美容的錢還真冇白花!”
陸東春順手摸向了王麗麗的翹臀,一臉壞笑道。
王麗麗不耐煩地推開了陸東春的手,怒罵道:“老不正經!”
“爸爸,快過來幫我拿玩具。”
陸文文也精心打扮了一番,紮起了馬尾辮,穿上了一身粉紅色公主裙,懷裡抱著一個大號的芭比娃娃。
陸文文繼承了王麗麗的美貌基因,完美避開了路東春的長相漏洞,如同一個精緻的瓷娃娃,一臉人畜無害,天真可愛的模樣。
隻有路飛仍舊穿著早上的一身舊衣服,後背還多了一個比他高半頭的大揹包,左手裡拉著一個大行李箱,右手抱著一個大水壺,顯得弱不禁風。
陸東春接過陸飛手裡的行李箱,搬進了後備箱後,安排妻子女兒坐在了後排,路飛則坐在了副駕駛上,懷裡抱著比他頭還大兩圈的揹包。
後排的陸文文興奮地看向車窗外,瞟了一眼陸飛,撅著嘴,道:“路飛,我媽說要不是因為票是有多餘,還得讓你帶行李,纔不讓你去呢。”
王麗瞪了一眼女兒,冇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