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行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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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洛陽趕往揚州,若是快馬加急,最多不過半月。

但滿穗半月前曾與我說過,她打算在取我性命之後便長期生活在揚州,我們因此又途徑了幾個滿穗九年來生活過的城鎮,把其中的家當都變賣典當,換成了數目頗為可觀的銀兩,這讓我們的行程在不知不覺間耽擱了許久,以至於到達揚州城己是一個月之後的事情了,當然,我覺得延誤了行程這事兒,自己也難逃其咎。

在旅行之初,不知怎地,總是有一股莫名的情感驅使我夾緊馬腹,亦或是下意識的催促車伕讓他加快些速度,好讓我們能快點到達揚州,好似這時光再久一分,我便會多少一分麵對死亡的坦然,我想,大概是因為我那幾天總是莫名其妙的會去聯想滿穗在我死後該如何過活這一問題吧,一想到這,本來和滿穗相遇後變得平靜了的內心又會泛起幾圈漣漪。

我心底是有幾分猜測的,我其實很怕滿穗這九年與我和她初遇前的幾年一樣,每日都生活在對我的仇恨之下,哪怕先前的相遇讓我覺得她對我的恨意少了幾分,但一想到她是那個善於偽裝自己情感的小崽子時,縈繞我心頭的情緒便不減反增我很怕她大仇得報之際,一時迷茫,尋了短見。

南行之旅,越往南,景色愈發迷人我們從洛陽啟程之時,恰逢開春之際,且由於南國的春總是來的早一些,這一路的景色確是讓人心曠神怡。

天朗氣清之時,從湖邊綠堤到山澗清泉,經過陽光的照射,萬物彷彿又增添了幾分生機,這讓我不禁想起兒時父親給我讀的一篇文章,具體內容我早己記不清了,隻是隱約對其中一句話有個印象,大概是“至若春和景明……”後麵便再難想起,我不禁自嘲自己著實是個粗人,本想想起幾句便聊與滿穗聽聽,讓她驚訝一番的。

滿穗每逢遇到沿途美景,也·總是或有意或無意的拉開馬車的簾子,衝著我擺出一副陶醉於這份美景的樣子,而坐在一旁的我在看到她的這付表情時,先前內心的那股煩悶擔憂也總會得以緩解,也是,如小崽子這般伶俐之人,隻要在我死前和她說清楚,她心中自會有數。

想到這兒,我便變得放鬆了下來,並時不時的叫馬伕放慢點速度,好讓小崽子能好好欣賞下這來之不易的美景。

當然我覺得滿穗能如此喜歡這份南下的美景,也可能是因為南方相對北方少受了幾分戰亂侵蝕的原故吧隻是這一路來,在閒談之餘,小崽子總是時不時的偷瞄我一眼的舉動令我十分不解,好在每次她欣賞完美景後也就不再那麼明目張膽的瞅我,取而代之的是幾聲輕笑,我也就不再在意了。

滿穗視角:經過大約一個月的舟車勞頓,我們終於到達了揚州。

離揚州還有約十幾裡路時,天空就己飄來細碎的雨點,話說,從洛陽啟程的那一天也是下著綿綿的細雨,不過中原地區的雨時隔多年纔再次飄落人間,難免給人種久彆重逢的感受,我雖先前未到過江南,初次見這雨,竟有股熟悉的味道含露其中,大概是江南的雨總是給人以連綿不絕的印象吧,起碼就這細雨與江南的大地二者而言,互相是頗為熟悉。

想到這兒,我難免會想起之前鳶姐姐同我閒談聊起的話語“江南的雨總被人稱道是多事之雨”起初聽到鳶姐姐這麼說時,我還並無太多想法隻記得她之後談及江南雨時作出的自己的解釋“自古以來,旅居江南的無數文人墨客留下的作品中,往往習慣用江南雨來含蓄的表達作者的一份愁思,亦或是一份…追憶”當我實際感受到江南獨有的雨吹拂麵梢後,親自感受這份細膩的觸感後,我終於體會到這種獨有的“多事之情”細雨卷著清風微拍紙傘,傳來“劈啪劈啪”靈動的響聲,縱使偶爾會有雨點飄落到肩頭,竟是輕盈到絲毫也不會令人擔憂沾濕衣裳“沾衣不濕杏花雨,吹麵不寒楊柳風”哼~我不禁輕喃道。

不一會兒,當馬車停在揚州城那氣派的城門之下時,我和良都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我在這一個月間還養成了一個有時連我也難以自製的小習慣,那就是我總會不自覺的扭頭去觀察良的表情,良此時欣喜的臉龐映入了我的眼簾,九年的風塵並冇有給他留下太多痕跡,好似站在我眼前的還是那日我揮刀湖中,卻絲毫不避,隻是一聲不吭拄在我麵前的那個良噗~像個木頭我不禁在心中這麼評價可就當我正準備收回視線的時候,良的眼神突然變了,好似是迷茫,又該是些不捨,可能還有些目前的我無法形容的彆的感覺。

我見過的見過無數次這種眼神,就在旅行的途中我大概能隱隱的察覺到良在想些什麼,所以每當在旅途之中良露出這種表情時,我總是從馬車中探出腦袋,擺出一副陶醉於沿途風景的神情,好讓良能夠好受一些哎~我不禁歎了口氣,或許九年前的我便己經不可能對良動手了,何況如今呢,我下意識的摸了摸藏在我褲裙裡那冰冷發寒的物體,事到如今,我到底該怎麼辦纔好?

“良~~?”

我紅了眼眶,仍是保持著盯著良,微微向上抬起的姿勢,脖頸傳來微酸的痛脹,但是嘴裡卻似求助般低聲喃喃道良好像是聽到了我這邊微不可察的摩挲聲,扭頭便看到我如今奇怪的神態,當良的雙眼與我交彙時,我隻覺得心頭一股暖流在我心頭縈繞,鼻頭一酸,竟是忘記躲閃,而是首勾勾的盯著他“滿穗?”

當良出聲叫住我時,我才意識到自己那不自然的神態,我忙扭過頭去,嘗試去擦拭先前留下的眼淚所幸的是臉上同樣也混及了幾行雨點滑落的痕跡,大概可以幫忙緩解這份尷尬吧正當我考慮該如何向良解釋我這番怪異的舉動時,隻聽耳畔傳來良低沉的嗓音,左耳因為離良太近,導致我不覺發出一聲輕呼“兵賊斂財,卻是無可奈何”“哎?”

隻見良陰沉著臉盯著負責檢查行李的士兵,習慣性放在佩刀上的右手無聲的攥緊了刀鞘我正奇怪發生了何事,便順著良的目光看向了那幾個檢查行李的官兵,隻見其中一人衝著我們露出了得逞的獰笑,並舉起了攥在手裡的幾塊碎銀我瞬間明白了,他們這是在毫不避諱的示意我們要給他們留下點好處,彷彿在無聲的宣稱著兒時故事裡盜匪常用的台詞“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欲從此處過,留下買路財!”

嗬,兵匪之流這九年間,我跟著鳶姐姐從事茶葉生意,自是見過不少官匪兵匪蠅營狗苟的惡行,如實說來,起初見到他們行這種苟且之事隻會讓我想起自己的遭遇,由於稅官的強征強賦,導致我家僅存的幾石米也所剩無幾,被迫讓爹爹先是打起了演影子戲的想法,緊接著又…每次想到這,我總會氣到渾身發抖,以至於每次都讓鳶姐姐勸導安慰事到如今,我倒是幾乎適應了這種情況,如今世道,能安身立命,便己足夠何況,目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待到又讓他們看過路引之後,我隨即挽起了良爺的胳膊,笑著說“走吧,良爺,鳶姐姐以及紅兒、翠兒還在等著咱們呢”良明顯冇有做好被我挽著走的準備,身體難得的趔趄了一下,大概是因為我的原因吧,畢竟縱使我己經做好被這些匪徒貪幾兩銀子的準備,但臉色難免會有些陰沉,良看到我這副樣子,應該是在顧忌我的感受“滿穗,你冇事嗎”“良爺~我們可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哦,鳶姐姐和紅兒、翠兒還在等著咱們呢”說到這,我故意頓了頓,並故作調皮的戳了戳良的胸口“況且,比起我,良爺更應該擔心擔心自己吧,畢竟,咱們可是己經到了揚州了,冇準在見完鳶姐姐她們後,不知何時,良爺可就要一命嗚呼了~”“你這小崽子,真是嘴上不饒人,我自己必然有數,但…”說罷,良不知從哪掏出了一節枝條,這讓我瞬間湧上來一些不好的記憶,畢竟形狀頗像那天夜裡我襲良不成反被懲罰時良用的蘆葦杆,那東西抽起屁股來還是蠻痛的“三番五次戲耍我,我可不會再忍讓了”良這麼說著,假裝便湊上來要揮動那根枝條,於是我便笑著跑開,大聲迴應道“我不早和良爺你說好了,你的命己經是我的了,可不能再罰我,良爺出爾反爾!”

我碎步跑向前方,回想起剛纔同良說的,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做這句話是的,良,這件事情,對於目前的我來說至關重要……我望向揚州城內熙熙攘攘的人群,低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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