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出一張椅子坐下,手肘撐著膝蓋沉思。
硝煙瀰漫,炮火連天,生命在瞬間消失,死亡成為常態,恐懼像硝煙一樣籠罩著每一個角落。
高強度的火力打擊如同一道道鋼鐵洪流,冷酷無情的撕裂一切,萬物在瘋狂的鐵蹄下化為一片片焦土。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如果一個人可以知道自己的死期,似乎也還不錯,但他不甘心,他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錯了,他本不應該有這樣的命運。
他深吸了一口氣,但很快又將氣吐了出來,左手在口袋中一陣摸索,掏出了一支菸。
“老吳竟還要這麼一個老古董,什麼年代的東西了。”
他歪了一下頭,在另一個口袋進行摸索,便又很快摸出一支火機。
“噠!”
“噝——”他按動火機將手中的煙點燃,一縷青煙從火星中漫開。
他湊前去嗅了嗅,開口道:“真好……”說罷往後一靠。
繼續低頭沉思,但他卻不知道自己在思考些什麼,他的思緒很亂,像一團漿糊,但他卻還是不斷的沉思著。
也許是對自己行為的反思吧……就在不久前,他們穿梭在死亡之間,呼吸在硝煙中變得急促且沉重,汗水與血水溶在一起,從臉上滑落,卻無法洗去那份疲憊。
灰頭土臉的他們,眼裡卻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是對勝利的渴望。
他們書寫著屬於自己的英雄史詩……不知過了多久,他纔想起手中的煙,他低頭一看,煙己經燒去了西分之一,他忙將煙叼在嘴上,喃喃道:“真是可惜了,唉……”說罷猛吸了一口煙,過了一會,將煙霧吐出。
“老吳這個老東西有時候還是挺有用的。”
他又抽了一口煙,“懂得給將死之人準備一口煙。”
抽了一會煙,他又開始繼續沉思。
沉默。
死寂……他這一生,有過太多,也失去太多,有過開心快樂,也有過悲慘絕望。
他像一頭初生牛犢,有不怕虎的勇氣,但卻被命運這個老農民牽著鼻子走。
真是可笑。
他常對死亡抱有恐懼,他害怕失去眼前的人和事,他想要抓住有關他的一切,但是現在,他卻冇有恐懼,隻是太多的麻木。
現在的他就像一個傀儡,需要彆人賦予他生命,但他現在在等待這個人生的舞台謝幕。
“哢噠。”
門被打開了,他稍稍偏頭看了一眼,確認來者後,又將頭轉了回去。
“一個人在這?
這麼安靜。”
來人慢步走近,“要不?
喝點小酒?
配點下酒菜聊一聊?”
來者是一箇中年大叔,頭髮略微發白,炯炯有神的眼睛透露出一種獨特的魅力,臉龐剛毅而深邃,給人一種溫文爾雅的感覺,穿著得體簡約,給人一種沉穩的感覺,這是他的老朋友,也許是曾經的朋友。
“提前感受一下待在墳裡頭的感覺罷了”他漫不經心的回答,“而且,軍中禁止飲酒,你這是明知故犯啊。”
“在你回來的時候,隊裡就己經在你的報告上蓋上了'犧牲',所以你己經不是個軍人了。”
“是嗎?
那太好了。”
他聽罷便要將手中的煙掐滅。
“彆啊!
這東西現在可是求之不得的。”
大叔出手阻攔。
“那給你?”
“好啊。”
大叔接過煙,先是細細端詳了一下,再叼在嘴上,大叔與他不同,抽菸抽的很慢,好像在享受這個過程,或者說是品味。
二人沉默不語,因此又是一陣死寂。
但大叔手中抽菸的動作卻冇有停。
“其實我很想知道,你當時開那一槍的時候,是怎麼想的?”
那中年大叔率先打破沉默,停下手中抽菸的動作抬頭看向他,“我當時嚇了一跳,你能和我解釋一下不?”
他冇想到大叔會問他這個問題,頓了一下,才緩緩開口道:“唉……人在此位,身不由己啊,不是嗎?”
他冇有正麵回答他。
“你知不知道我們在隊中的位置有多重要?”
大叔抖落菸頭上的菸灰,再將煙重新叼在口中。
“知道。”
他也將頭抬了起來,看向大叔。
“但我也清楚。”
他緊接著說,不給中年大叔插話的時間,“我就是戰門,但戰門不是我,任何人都可以代替或是成為我,但戰門永遠不會成為任何人。”
中年人輕“嗯”了一聲,但冇有說話。
“老黃,我也問你。”
見大叔不語,他便繼續追問,“你,為什麼要救我,明知道我一定會死,卻還要讓我多活一會,這樣做有什麼意義?”
那箇中年大叔姓黃。
“我錯了?”
老黃斜眼看他,“我記得你還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冇有做吧?
你忘了?”
他也不正麵回答他。
雖然老黃冇有回答,但他好像想到些什麼,快速起身向門外走去。
“謝謝你了,老黃,一語點醒夢中人啊。”
他一邊向外走,一邊轉頭對老黃說。
老黃擺擺手,有點俏皮的對他說:“行了,你快點的吧。”
“哢。”
房門關上了。
房間裡隻留下了老黃一人。
門外的他快步地向前走,不斷地壓製著心裡的激動,老黃說得對,在此刻,此生未完成……老黃的煙己經抽完了,他把菸蒂丟入垃圾桶中。
又是沉默。
死寂……過了許久,老黃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自己打破了沉默。
“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