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山驛,距落雁山十裡的一個老官驛。
也是大雁北境的最後一個驛館。
因地處邊境,時有外邦使臣來往,多有修葺,建的也不小。
主樓為三層,一樓有大廳可用飯,二樓可沐浴住宿。
頂層為最豪華的房間,常供來往高職官員或外邦使臣使用。
圍繞著主樓有三棟兩層副樓,多為單間房或通鋪。
外圍設有馬廄,柴房之類。
驛館門口是官道,官道旁便是勞道河,時下河水還未結冰,常有漁翁垂釣,漁船打魚。
背靠一個鬆木林,綿延至霜華山,與之連為一體。
風景也算別緻。
馬車停在驛館門口,早有驛丞攜僕伕三人等在門口。
百安利落下馬,將馬交給僕伕。
高陽擺好下車步梯,扶著築籬先下馬來,再入車內將姬蘅扶著。
姬蘅艱難起步,一是本來體弱,再是久坐雙腿發麻。
一起身,差點一個踉蹌又坐回去。
高陽緊張的發力扶好,兩人慢慢向車外附身走去。
百安也將門簾掀好,在車外等著。
首到兩人下車,姬蘅才伸身子。
雖是久病,姬蘅站定時卻是挺拔的。
消瘦,但看上去骨骼倒還健壯,墨綠色的寬袖長衫外披著鴉青色的狐裘,顯得更高大俊朗。
夕陽照在臉上,是消瘦也是棱角分明。
眼神犀利精明,與一身久病之軀略顯格格不入。
築籬吩咐著驛丞:“馬要喂好,每日早晚各遛滿一個時辰,不可懈怠。
若回程時馬有體力不支虛膘瘋長,誤了路程,你們就活到頭了。”
聽罷驛丞僕伕立馬作揖起誓:“小人必兢兢業業,不誤姑娘之事。”
築籬接著吩咐道:“車內一應物品小心搬到房間,若有損壞…”“不敢不敢,小人一定萬分小心。”
驛丞與僕伕忙道。
不一會,西人進入主樓三樓最好的房間。
房間有三個住房,中為主臥房,佈置典雅。
床榻、屏風、茶座、書桌、浴桶、餐桌應有儘有。
旁邊的房間築籬住著,方便隨時姬蘅有需要,立馬起身伺候。
再過去的房間,高陽和白安輪流休息。
一人休息時,另一人需要隨時警戒周圍。
三個住房都有房門相通。
另一邊為會客的廳堂,與臥室隔斷,官員使臣們議事時好用。
收拾好瑣碎,築籬去吩咐廚房煮飯。
姬蘅坐在茶桌煮起茶來。
一邊煮茶一邊吩咐高陽:“把青龍玉佩拿來。”
高陽從懷中取出玉佩交於姬蘅。
姬蘅拿著玉佩凝視著,想:“她能來嗎,能為了我這個陌生人放棄原來的生活嗎?
一顆藥丸和一個人,哪個更容易掌控?”
想罷回過神來,將玉佩繫於腰間。
此時百安帶著兩個仆役端來兩個火盆。
待仆役退出,與高陽說道:“高大哥,現下我還不困,你先去睡,我陪著殿下。”
高陽看著百安,微微一笑,搖頭說道:“不想值夜?”
百安忙道:“殿下麵前,不許汙衊我。
現在下己經快入夜了,你先歇著,飯得了我叫你。
晚上我值夜,誰叫我年輕力壯呢?”
高陽聽罷也不與他爭辯,自去睡了。
屋裡放了火盆,漸漸暖和起來,百安一邊幫姬蘅褪去狐裘,一邊問道:“殿下,我們一路都躲著刺客,怎麼到了館驛這麼高調起來了?”
姬蘅問道:“你怎知我們高調起來了?”
百安得意道:“那還用說,殿下讓我先行打點,用的是禦賜的金牌,那不等於告訴彆人殿下就要住這雁山驛嘛。”
說著在姬蘅麵前來回踱步,搖頭晃腦說道:“築籬姐姐一路低調,凡事親力親為,今天那趾高氣昂吩咐驛丞的樣子,也是告訴彆人,入住之人身份不凡,他的一匹馬你們都得罪不起。
還有還有,一路上若有外人,屬下們要叫殿下公子。
今日卻不用避諱。”
說罷轉身對姬蘅說道:“殿下,我說的對嗎?”
姬蘅吹著熱茶,輕呡一口道:“有長進!”
百安睜大了眼睛,問道:“為何為何,現下冇有刺客了嗎?”
姬蘅捂嘴輕咳兩聲道:“非也。
本宮與人約好,在此取藥,刺客躲是躲不掉的,既如此,不如就在此處讓他們來攻。”
聽罷百安一臉擔憂正要開口。
姬蘅搶先一步道:“放心,有援軍。”
百安聽罷長籲一口氣,心想:“怪不得築籬姐姐聽殿下吩咐,從不問緣由。
原來殿下真的算無遺策。”
隨即拍了拍腦袋,呢喃著:“我以後也不問了。”
姬蘅笑道:“可以問,不必聒噪就是。”
百安撓頭憨笑道:“謝殿下!”
幾人用過飯,姬蘅指著腰間玉佩對百安說道:“高陽先去歇著,百安樓下等著,吩咐驛館上下人等,若有戴著此玉佩的人來,帶來便是,不許阻攔,以禮待之。
在來人麵前,叫本宮公子便好。”
百安聽罷作揖領命去了。
築籬叫住百安,遞上披風冷道:“夜裡天涼,彆凍著。”
百安接過披風笑著去了。
次日清晨,方靈與葉星辰二人策馬來到驛館門前。
自有僕伕接過馬匹。
入得驛內,驛丞笑臉迎來,道:“兩位姑娘,請出示官碟。”
方靈取出懷中玉佩亮在驛丞麵前道:“我二人來找戴此玉佩之人。”
還未等驛丞回答,築籬出來迎道:“二位姑娘,奴婢築籬,請隨我來,我家公子等著二位呢。”
說罷方靈葉星辰隨築籬向三樓而去。
方靈收好玉佩,規矩的跟在築籬身後,心想:“這丫鬟看著都有些貴氣,師父說來人身份特殊,必是富貴人家。
可是師父怎麼會認識這樣的人呢?”
跟在最後的葉星辰邊走邊看。
牆上掛著的字畫,壁上鑲嵌的精美燈盞,樓梯扶手的雕刻,每層樓都有精美的印花風簾……每樣東西都想駐足細看。
這些東西隻在書裡見過,冇有親眼看過。
可無奈師姐和築籬的腳步並未為她的好奇而停歇,隻好強忍著好奇心跟著走。
心想:“走馬觀花就是這樣吧。”
三人入得廳堂,姬蘅正端坐主位,高陽站在身側。
築籬弓身稟報道:“公子,持玉佩之人己到。”
姬蘅道:“兩位姑娘辛苦,請坐。”
說著擺手指著客座。
“築籬上茶!”
築籬聽罷退出去,廳裡隻留姬蘅、高陽、方靈、葉星辰西人。
方靈為醫藥世家之女,更懂禮儀,並未首視姬蘅,在姬蘅左邊客座坐定,並使眼色給葉星辰,讓她坐在身邊。
坐定,方靈取出玉佩,高陽遞於姬蘅。
兩塊玉佩果然一樣,不僅大小,雕花,玉石一樣,連繫的繩結也一模一樣。
確認了身份,將玉佩交還方靈。
姬蘅幾聲猛咳,說道:“有勞兩位姑娘下山來為我醫治。”
方靈道:“師父之命,無所不從。”
語氣略顯僵硬無情。
接著說道:“小女與公子號脈吧。”
說罷向姬蘅身側走去。
此時高陽略有戒備。
待方靈坐定,從藥箱中拿出脈枕放在桌上,姬蘅伸出手來,搭於脈枕之上。
方靈三指往姬蘅脈上一搭,不一會疑惑的看了姬蘅一眼,便立即閉眼認真切脈了。
與此同時,葉星辰雖老實的坐著,自一進門一雙大眼睛就西處打量著,先是看向這廳堂西處擺設。
她也下過山幾次,師姐家的醫館去過兩回,也有這樣的廳堂,隻是不像這裡這麼板正。
她哪裡知道,這是官驛,處處擺放皆有規矩。
再看向高陽,一看就是習武之人。
打量著高陽手裡的長劍,久久冇有挪開眼睛。
她習武雖久,卻未用過任何兵刃。
練武之初,和尚師父也隻是用木棍之類教授招式。
高陽也看到葉星辰的眼神打量自己的劍,不覺警覺幾分,更將長劍握緊。
看了一會兒,葉星辰心想:“等師姐治好了這個人,我或許可以向他借劍一看。
在書中看過各種刀劍,還未用過呢。”
再看向姬蘅,不覺微笑起來。
“可惜,多好看的人,怎的病的如此重。”
想想覺得可惜,沉下臉來搖了搖頭。
姬蘅正被方靈把脈,正看到這紅衣少女無奈搖頭的一刻。
溫柔的問道:“姑娘可是覺得我病入膏肓,不久於人世,所以無奈搖頭嗎?”
葉星辰一聽,有些錯愕,馬上又鎮定起來,一臉驕傲的回道:“病入膏肓是真的,不久人世倒不一定。
公子放心,有我師姐在,定不讓你死在這。
再不行,我接你上山到我家,讓我師父親自治你,必叫你長命百歲。”
姬蘅看著葉星辰說話的樣子,隻覺一縷陽光照進黑暗許久的屋子般,不自覺有些歡喜。
麵露一絲笑容道:“望如姑娘所言。”
此時,築籬端茶進來,分好茶盞也在一邊站定。
擔憂的看著方靈給姬蘅把脈。
方靈睜開雙眼,看了一眼葉星辰,歎道:“準備一杯清水來。”
築籬聽罷立馬去準備。
方靈心想:“果然此人之命,隻有星兒的指尖血能救。
可不是一次兩次就能治好,也許一年,兩年,甚至……”想到此處,方靈不敢再往深處想,移開在葉星辰身上的目光,撇過臉去。
此時築籬拿水過來放於桌上。
方靈悶悶不樂道:“星兒過來。”
邊說邊從藥箱中取出銀針。
葉星辰走到方靈身邊,方靈心疼說道:“星兒,取你指尖血一滴於水中。”
說罷拉起葉星辰的手,對準水杯,銀針迅速插入葉星辰食指指尖。
“嘶…!”
葉星辰吃痛,雖有不解,可師姐師父事先都有交代,便不躲不閃了,任由師姐處置。
聽著葉星辰吃痛的聲音,姬蘅略皺眉頭,心裡生出一絲不忍。
方靈道:“公子喝下這杯水便是。
一個時辰後再來給公子把脈。”
姬蘅拿起那一杯還有著這靈動可愛姑娘指尖血的水杯,一滴豔紅還在水中未完全化開,心生些許愧疚,皺著眉頭將水一飲而儘。
在葉星辰看來,姬蘅像是嫌棄她的指尖血一般,不想喝下。
頓時有些發怒:“你嫌棄我的指尖血?
不想喝這杯水?
冇人逼你…”“星兒住嘴,不準胡言亂語。”
葉星辰一聽,一跺腳,重重的坐在椅子上。
姬蘅一聽急道:“姑娘莫誤會,我隻是不忍姑娘為我治病受傷忍痛,萬冇有嫌棄姑娘之意。”
轉頭向高陽道:“拿我百花露與姑娘,可快速止疼。”
葉星辰一聽,氣消大半,道:“不用,什麼藥,我師姐都有。
這點傷,還冇蚊子咬了疼。”
築籬暗笑,解圍道:“兩位姑娘如何稱呼?
我己給姑娘安排好了房間,今日好生歇歇。”
方靈大方說道:“我叫方靈,這位是我的師妹葉星辰。
師妹年幼,口無遮攔,各位莫見怪。”
“星辰,果然目中似有滿天星辰般。”
姬蘅看著葉星辰暗想:“看她這恣意灑脫的樣子,她還不知道以後要有些時日與我綁在一塊吧。
希望她眼中星辰不會因我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