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堂之中，雖另有丫鬟婆子侍候，卻連一聲咳嗽也不聞，隻聽得細微的呼吸之聲。

我低頭玩捏自己的手指，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從前不知道是這樣折磨人的活計，婉言大概也是第一次院中與主君用餐，與江南家中不太相符。

她疑惑的看了我與楊氏，又掃過外間侍立的人，開口：“既然是新年，便少些規矩，讓兩位姨娘一同落座吧。”

她好像隻是在說一件平常的事，楊氏卻急急搶了話頭，不肯受。

“這不合規矩，婉言小姐。”

少爺停筷，不知道是惱了婉言不懂尊卑規矩還是不喜歡楊氏急躁，他麵色有些不悅，卻仍然按捺下來：“既然婉言有請，思思和海棠便坐下一塊用些飯食，我這裡本就冇有那些規矩。

新年也不必拘束。”

我知道，少爺不是憐惜我二人，隻是不想在眾人麵前拂了婉言的麵子，隻好認命像鵪鶉一樣坐下，埋頭扒飯。

飯畢，我與楊氏正欲退下，卻聽少爺開口：“思思，你留下。”

楊氏臉色變了變，與我交換了一個眼神，我心中不由得一緊。

我有些怯怯的迎上他的視線，這是我第二次仔細打量他， 見他並冇有什麼額外的情緒，又很快低下頭去。

不知是哪裡合了他的心意，隻聽他嗤笑一聲，捏了捏我的肩膀：“我今晚去驚蟄苑。”

秋月秋華麵上皆是喜色滿滿，暢想我在主母進門前抓住最後的機會，得到一絲寵愛，而我隻是木頭般的順從她們替我沐浴梳妝，不知道為什麼，我有些抗拒這一切。

我冇辦法不去想以後與婉言分寵的場景，我不再是那個隨意可被髮賣的婢女，但仍然需要觀察任何上位者的情緒，比以往更甚，以免在爭奪之中，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妝畢，驚蟄苑裡隻剩下我和他，他木然的張開雙臂，等著我替他寬衣。

“思思，你知道為什麼我會選擇你嗎？”

雨歇雲收，我枕在他的臂彎，他難得流露一絲溫情，不等我回話，他又自顧自的呢喃。

‘’因為你乖，總是像隻小貓一樣溫順，你很聽話，又有些小聰明。

你要永遠懂事，我就會永遠寵著你，隻有夫君纔是女子的庇護。

至於才學，你能識字就很好了，” 他饜足的地摸了摸我的發頂，真像撫慰一隻小貓一般。

我望向他的眼眸，試圖讀懂他的真心，他卻己經沉沉睡去。

今日晚風正好，我獨坐窗邊，喝著涼掉的避子湯。

少爺不喜彆人看他行事，這湯藥都是早早的備好放在桌上的。

涼掉的湯藥很苦，此刻卻讓我格外清醒。

從前那些被舍掉的通房丫頭，也有被嫁給莊子上男丁的，如果我今日不是姨娘之身，隻怕仍逃不過那樣的命運。

我開始盤算以後的日子，那些萬千個日日夜夜該如何度過。

誰能成為我的依靠，不會是少爺，也不會是婉言，更不會是尚未過門的主母……我想我無比清楚，這個隻能是我自己。